他低头看向身上的蓑衣,目露温柔,嘴角勾勒出一抹释然的弧度,最终没了气息。
也罢,随她去了。
孙仲乾转身,将双指间的鱼钩递给李羡渔:“埋了吧,是个汉子。”
李羡渔的识海中正不断回想着刚才孙仲乾那返璞归真的玄妙一剑,大到剑势的走向、剑意的凝散,小到每一丝气机的牵引、每一处手臂肌肉的抖动,但却总是琢磨不到真谛。
他略显木讷地接过鱼钩,突然被鱼钩上的森然剑意刺得浑身一个激灵,刚才压下去的一口淤血当场就吐了出来,浑身气机重新运转自如。
孙仲乾:“赶紧揣进怀里吧偷着乐吧,这可是钓叟一辈子的剑意传承。赵长凌这小子,剑法马马虎虎,做人倒是太光明磊落了些!”
李羡渔心中久久震撼,郑重地看着掌心那枚古朴灵动的鱼钩,然后将它包起来,小心翼翼揣进了怀里。
分明是来取自己首级的人,反倒留下了毕生的剑意传承。
这便是天下第二十九赵长凌的心胸!
这是最坏的江湖,也是最好的江湖。
不知孙仲乾底细的剑阁弟子们早已被他这一剑惊得目瞪口呆。
堂堂天下排名第二十九的钓叟,竟被这邋遢老头一招给解决了?!
怪不得阁主曾说,真人不露相,露相不真人,合着这邋遢老头乃是一名深藏不露的隐世高人啊。
这时,孙仲乾来到一名女弟子身旁,盯着她张开的樱桃小嘴仔细瞧了瞧,咂咂嘴道:“这妮子倒是有几分潜质,晚上来找老夫,老夫传授你吞剑的本事!”
女弟子闻言微微一愣,旋即俏脸通红,朝着孙仲乾的背影啐了一口:“我呸,什么隐世高人,分明就是为老不尊的登徒子!”
李羡渔仔细查看了蒹葭和玲珑的伤势,发现二人没有大碍才放心下来。他命人将赵长凌的尸骨葬在了潭水旁,劈开松木做碑,又亲自将那根钓竿放在了墓前,深深一拜。
“赵前辈,咱们两人也算是掰命的交情了,只不过是我掰了你的命。此后你的剑交由我来握,想来一个无相剑骨的后辈也不算辱没了你的威名。”
李羡渔在墓前嘀嘀咕咕自言自语了一阵,随即大手一挥:“笔墨!”
两名女弟子立即将上好的徽州松烟墨、湖州狼毫笔、端州火泥砚、宣州紫薇宣呈了上来。
单说这徽州松烟墨,外观乌黑亮泽,细腻饱满,堪称墨中圣品,光是制作工序就包含选料、点烟、漂洗、和胶、杵捣、制墨、晾墨、锉边、洗水、填金、刻模、包装等十二道,用料更是讲究,什么金箔、麝香、冰片、骨胶等辅料也是信手拈来,墨模上还有名家工匠雕刻的“踏雪寻梅”图,手指粗细的一小块便价值百金。
怨不得孙仲乾总说李羡渔败家,可李羡渔也冤枉啊!
身为这剑阁圣地的少主,若是用寻常笔墨,让外人看见了传出去,江湖上还以为剑阁没落了呢!
一名女弟子素手为少主研墨,灵气的杏眼一个劲地往李羡渔脸上瞟,耳根羞红。
另一名女弟子则弯腰背对李羡渔,用平坦柔软的脊背充做书案,白皙的脖颈和丰腴的臀儿都高高翘起,看得人心猿意马。
李羡渔将宣纸铺在女弟子的脊背上,开始挥动手中的狼毫笔。
握笔如握剑。
李羡渔在宣纸上笔走龙蛇,笔势顺畅而笔锋凌厉,往往一笔数字,矫若游龙飘若惊鸿,字中剑意森然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