当大哥被一群山里娃围在中间唱歌时,我知道这步棋,走对了。
之前关于我志愿的问题,我和大哥总是争得面红耳赤。
无奈之下,我提出让大哥跟我一起到山里看一看,如果看过之后,他还是坚持自己的想法,那我就听他的,改学金融。
如今看来,我不用改了。
山里的风有点冷,大哥紧了紧衣服,和我坐在一块大石头上。
近处是一些劳作的村里人,远处是连绵不断的高山。
他望向天空才飞过的鸟儿,面色不像平时那么严肃了。
“你小时候就是在这种环境下长大的?”
我摇摇头。
“比这更苦一点,我住的那个地方都没有电,天黑的时候得点蜡烛。”
大哥不可置信地看着我,眼里是心疼。
我笑了笑。
“但是我过得挺好的,当年摔下山沟养母也想送我去医院,但是家里穷呀,没钱,我也不想拖累他们,断了就断了呗,又不是命没了。”
我说得云淡风轻,可我越是这样,大哥越是心疼的,我再看他时,竟发现他眼睛红红的。
应该是被风吹的吧。
“那你……怎么写字。”
“用左手呀,我可是你妹妹,聪明着呢,练了半个月就练会了,而且我们那个地方师资力量特别不好……你懂得,哈哈哈哈。”
“小喜,你一直这样吗?
总是这样乐观,这样笑嘻嘻的。”
我很想说不是,上一世我就很痛苦来着。
但我没有,我依然咧着嘴,笑呵呵地。
“对啊,你看到刚才那些孩子了吗?
他们很多都是留守儿童,好几年见不到父母,我现在能天天看见大哥和妈妈,已经很幸福了,没理由不开心呀。”
晚上的时候,村长请我们在他们家吃饭,他不断给我和大哥夹菜。
这些饭菜对大哥来说是不合胃口的,也是不上台面的。
但这已经是村长他们能拿出来的,最好的东西。
我吃得津津有味。
好在大哥也不扭捏,浅浅吃了几口。
村长是个五六十岁的中年人,他笑眯眯地看着我们。
“哎呀,一看就是文化人,吃饭都这么秀气。”
“二狗啊,你可得好好读书,将来像这个哥哥姐姐一样,做个文化人,听见没有。”
叫二狗的是个十二三岁的男孩子,他吃的嘴角都是饭粒。
“我也想好好学习啊,可老师三天两头地换,每个老师讲得还不一样,怎么学嘛!”
这就是农村教育的最大特点。
留不住老师。
吃完饭,我们在村长家住下了。
大哥没睡过炕,一直翻来覆去地烙饼。
我起身把自己的被子给他。
“垫下面,会软一点。”
他没动,示意我赶紧躺下,我不和他客气,乖乖钻进被子。
“哥,我下午看到一个小孩,眼睛大大的,而且他写字好漂亮。”
“徐亮。”
“什么?”
“我说,他叫徐亮。”
我和大哥在村里留了两天,第三天走的时候,连村长都来送了,他拿着厚厚一沓钱还给大哥。
“哎呀小伙子,你这是干什么呢,到自己家里还兴给钱啊?
赶紧收回去。”
孩子们也来送,他们追着三轮车跑了好远好远,远到我看不见人,只能看到一个个小蚂蚁,在路上慢慢爬。
高考那天,孤儿院传来消息,说江绵绵情绪失控,导致一名义工头部着地,生死不明。
她已经过了18岁,江家对她再无抚养义务,关系也已解除。
所以大哥听后只表示让以后关于她的消息,都不用传来江家了。
上一世,我还没来得及参加高考,就倒在车轮下。
重来一世,我镇定自若,朝远处的妈妈和大哥挥手。
“我会好好考的!”
成绩出来了,可以上国内最好的师范。
入学那天,他们又都来送,妈妈依依不舍地拉着我的手。
“让刘妈跟你一起去,你偏不要,万一你照顾不好自己怎么办?”
“妈,小喜能照顾好自己的,你放心吧。”
我向大哥投去一个感谢的目光后,提着箱子走入安检口。
大学时光过得很快,转眼就大二了。
这两年的寒暑假我都在更加偏远的山村度过的。
一是具体了解留守儿童们的教育情况。
二是做调研,收集家长们,对孩子教育的重视程度。
结果很不理想。
在他们的思想里,孩子读书没有用,还不如养一头猪,过年卖钱来得实惠。
后来我准备了一场演讲,以自身为例子,讲述我从大山走到大城市的经过。
其中有一部分是杜撰的,但大哥说,善意的谎言会让人心存感激。
这场演讲效果很好,大部分家长都认识到学习的重要性。
大四那年,由小然嫂子牵头提供政府支持,再由大哥出资,第一所希望小学,在我调研的那个村子,落成了。
学校名字叫小欢喜希望小学。
代课老师都是和我有一样志向的大学同学。
看着孩子们背着书包,跑进教室的那一刻,我热泪盈眶。
三年后,小欢喜希望小学已经分布在各个偏远山村,给那里的孩子提供上学机会。
当我获得当地感动人物上台领奖致词时,看着台下一张张天真无邪的笑脸,我眼眶微红,却笑着。
“孩子们,我们要——”孩子们齐声高喊:“为中华之崛起,而读书!
为中华之崛起,而读书!”