我猜,婉仪公主口中的反派大概是话本里的恶徒坏人一类角色。
我虽然恨极了她,但我知道,她说的话并不是全错。
从我遇到我夫君时,我便知道他的确并非良善之人。
楚妄宁,他是我十岁那年脑子一热从寻欢楼买回来的。
我见到他的时候他骨瘦嶙峋,身上还散发着恶臭,看起来最多七八岁。
老鸨说他不服管,饿了他五天,把他打的皮开肉绽,扒光了衣服丢了在雪地里。
我花了原本打算拿去买药材的五两银子,把半死不活的他带回了家。
因此被我娘罚跪了两天连夜,断了买一年买新衣服的钱。
我以为他能像话本子故事里讲得那样,想尽办法报答我的救命之恩。
可他醒来后一句话也不说,只是狼崽子似的用凶狠的眼神盯着我们。
第二天,我看到他高高举起一块石头,向我家的大黄狗头上砸去。
我气红了眼,问他为什么要杀我的大黄。
他掀了掀眼皮,只冷硬地说了一个字,烦。
又过了几日,院里叽叽喳喳的鸟雀,也被他拔掉羽毛,取出内脏,活活烧死。
甚至医馆的病人受伤濒死时,他也总兴致勃勃地观察着,从不曾有分毫怜悯之心。
我气得狠狠踢他,他就像野狗似的咬在我的脚上,痛得我直掉眼泪。
爹娘吓坏了,要把他丢出去,就当几日几夜悉心救治的是个畜生。
可我抹了抹泪,梗着脖子不干。
“我救的他,我能管教得了他。”从那天起,我供他吃穿用度,让他日日跟在我身边。
我像是教养无知稚童一般,告诉他,不可用医馆里的毒药喂野猫野狗。
不可在病人哀嚎时捂住人家的嘴。
更不可存了随意害人之心。
他有改,但不多。
十五岁那年,他一脚把向我乞讨的老翁踢得丢了半条命。
当晚,我把他关在我房间,和他对坐一夜,道理讲得口干。
他皱着眉头,满脸不解。
我气不过,重重打了他一巴掌。
可他好像不知道疼似的,还是用那漆黑如墨的眼仁注视着我。
我疲惫至极,崩溃大哭,捶打着自己的头。
“滚,你再也别出现在我面前,捡条狗都比你强。”那一瞬间,楚妄宁向来波澜不惊的眼里,竟然浮现出害怕难过。
他从怀里掏出桂花糕,笨拙地递到我面前。
见我不吭声,他又抓着我的手往自己脸上扇去。
“小姐,别哭,我听话,这回我真的懂了。”我看着他通红的眼,将信将疑。
后来,他好像真的更乖顺了,学会了看我的眼色行事。
挨我打的次数也愈发少了。
他在我爹娘安排下,一边读书,一边打理医馆。
直到娘亲过世后,爹爹生了重病,担心我无人可依,便让楚妄宁入赘我家。
我咬着嘴唇,尚在犹疑之时,楚妄宁便跪在地上重重磕了三个头。
“只要小姐不嫌弃,我便护着小姐一辈子。”我看了看他,又看了看爹,含泪说了好。
爹听完就咽了气。
我跪在地上泣不成声,楚妄宁轻轻搂住了我,泪落在我的肩上。
那是我第一次见楚妄宁哭。
一年后,我的孝期过了,他与我成了亲,入赘了叶家。
这么多年来,他总是沉默地爱我护我,未曾让我受过半点委屈。
后来,他科考高中,我又怀了孕,本该是双喜临门。
可这一切都被婉仪毁了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