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心机美人身娇体酥,偏执皇帝折腰宠云雾陆尧

夜风微微 著

其他类型连载

御花园千秋殿中发生的事,很快便传遍后宫。帝王亲自前去寻人。却不想,有人在香料中动了手脚。几个新人喉咙都出了问题,令他空手而归,没寻到想要之人。“这一次的新人,手段倒是有些厉害。”翊坤宫中。淑妃懒洋洋靠在美人榻上,翻看着一本诗册,语气漫不经心,“本宫都有些好奇了,她们四人,可有哪个,是圣上一眼瞧中的?”钟粹宫中。容妃得知后,红唇冷冷一勾:“圣上这都不查,分明是想护着那个贱人,生怕查出来了,还得治那个令他朝思暮想的贱人的罪!“你们几个,给本宫好好盯着这次的新人!“今夜圣上若翻了她们哪一个的牌子,立即告诉本宫!“本宫绝不容许她们进宫第一日就侍寝成功!”永和宫里。洛昭仪捂着心口,一副心气不顺的虚弱模样,蹙着眉毛,对贴身宫女愁眉苦脸地道:“云...

主角:云雾陆尧   更新:2025-04-26 20:39:00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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男女主角分别是云雾陆尧的其他类型小说《心机美人身娇体酥,偏执皇帝折腰宠云雾陆尧》,由网络作家“夜风微微”所著,讲述一系列精彩纷呈的故事,本站纯净无弹窗,精彩内容欢迎阅读!小说详情介绍:御花园千秋殿中发生的事,很快便传遍后宫。帝王亲自前去寻人。却不想,有人在香料中动了手脚。几个新人喉咙都出了问题,令他空手而归,没寻到想要之人。“这一次的新人,手段倒是有些厉害。”翊坤宫中。淑妃懒洋洋靠在美人榻上,翻看着一本诗册,语气漫不经心,“本宫都有些好奇了,她们四人,可有哪个,是圣上一眼瞧中的?”钟粹宫中。容妃得知后,红唇冷冷一勾:“圣上这都不查,分明是想护着那个贱人,生怕查出来了,还得治那个令他朝思暮想的贱人的罪!“你们几个,给本宫好好盯着这次的新人!“今夜圣上若翻了她们哪一个的牌子,立即告诉本宫!“本宫绝不容许她们进宫第一日就侍寝成功!”永和宫里。洛昭仪捂着心口,一副心气不顺的虚弱模样,蹙着眉毛,对贴身宫女愁眉苦脸地道:“云...

《心机美人身娇体酥,偏执皇帝折腰宠云雾陆尧》精彩片段

御花园千秋殿中发生的事,很快便传遍后宫。

帝王亲自前去寻人。

却不想,有人在香料中动了手脚。

几个新人喉咙都出了问题,令他空手而归,没寻到想要之人。

“这一次的新人,手段倒是有些厉害。”

翊坤宫中。

淑妃懒洋洋靠在美人榻上,翻看着一本诗册,语气漫不经心,“本宫都有些好奇了,她们四人,可有哪个,是圣上一眼瞧中的?”

钟粹宫中。

容妃得知后,红唇冷冷一勾:“圣上这都不查,分明是想护着那个贱人,生怕查出来了,还得治那个令他朝思暮想的贱人的罪!

“你们几个,给本宫好好盯着这次的新人!

“今夜圣上若翻了她们哪一个的牌子,立即告诉本宫!

“本宫绝不容许她们进宫第一日就侍寝成功!”

永和宫里。

洛昭仪捂着心口,一副心气不顺的虚弱模样,蹙着眉毛,对贴身宫女愁眉苦脸地道:“云雾怎会进宫?

“还闹出这么大的事端来,真是晦气!

“本宫一点也不想跟她沾边儿!

“今日若寻到机会,你去敲打敲打她,让她莫要想着与本宫攀亲戚!

“本宫可不想因为她而得罪皇后娘娘!

“记得告诉她——本宫跟她不熟!”

永寿宫。

皇后翻看着内务府送来的账册,一心二用地听着宫女禀报。

闻言,头都没抬,浑不在意地道了句:“让内务府好好安排新人入宫后,吃穿住用的各项事宜。

“若出了岔子,本宫拿掉他们的脑袋!”

待宫女应声退下后,她才抬起眼眸,露出一张温柔又不失凌厉威严的国色天香的脸。

手指在桌案上轻叩了两下。

只听她低声默念着两个字:“......妹妹?”

长春宫,含元殿。

杨婕妤瘫在床上,一手拿着话本,面赛芙蓉的一张脸,却挂着一副虽活犹死的淡人表情。

“娘娘,东边昭纯殿刚刚搬进来的云才人,来向您行礼问安了。”

这时候,宫女进来禀报道。

杨婕妤瞬间垂死病中惊坐起。

她顶着一头蓬乱的发髻,嘴里吐出一颗葡萄籽,接着口出狂言:“操,又来一个!”

杨婕妤花了些时间,才整理好发髻和衣着,揣着手出了内殿。

云雾见她出来,便向她行礼。

“才人她不慎伤了喉咙,这几日都无法出声,还望婕妤娘娘见谅。”

团娇在一旁开口解释道。

杨婕妤听着这嘶哑的声音,对于千秋殿中发生之事,自然也是有所耳闻。

“嗯。”

她淡淡应了一声,往那里一坐,瞥一眼云雾,瞧见一张清水出芙蓉的脸。

“云才人不必多礼。

“本宫这里,不喜欢讲太多规矩。

“往后你在昭纯殿中安生待着,不必每日来向本宫请安问好,本宫不喜欢被人打扰。

“你是长春宫的人,若受了欺负,也要知道告诉本宫。

“只要错不在你,本宫身为你的主位娘娘,自会护着你,可若是你自己找事,那就另当别论了。

“云才人,你可明白本宫的意思?”

杨婕妤一板一眼地说道。

云雾神态温柔地点了点头。

“好了,退下吧。”

杨婕妤见她模样乖巧,像是个不多事的,不禁有些满意地道。

云雾立即起身,行礼告退。

然而,才走了两步,就听杨婕妤忽然又出声:“——还有一个问题。”

云雾转过身去,微歪歪侧着头,眼神里带着询问地望向她。

“就是,那个。”

杨婕妤斟字酌句了半天,还是架不住内心中极度想要吃瓜的饥渴,最后终于憋出一段话来:“听说,你生母洛氏当年生下你后不久,就被英国公强取豪夺。

“后来她抛夫弃女,给英国公做贵妾。

“结果没多久就气死了英国公的原配夫人,成功上位,当上国公夫人——也就是皇后娘娘的继母。

“这,是真的吗?”

......“这杨婕妤,怎么什么话都问啊?”

一回到昭纯殿,团娇就立即有些不满地说道。

圆绒撞她一下,示意她别多话。

云雾则脸上浮起一抹浑不在意的散漫的笑。

她生母的事,在京中传得人尽皆知,什么说法都有。

被人这么贴脸发问,还是头一回。

——是真的吗?

是又如何,不是又如何?

总归现在坐在国公夫人位子上的,的确是她的生母。

一如她。

入了宫便是要当宠妃、做皇后的,难道还要管旁人如何议论?

没多久,内务府派人送了几个奴才过来。

按照宫中规制。

云雾身边须得有四个宫女、四个太监伺候。

圆绒和团娇自然是要在内殿伺候的,另两名宫女则在外殿。

她又点了一个看起来谨慎机灵的小太监做昭纯殿的管事太监,其余三个太监,则在院子里负责洒扫、守门,做些粗活。

这么又忙活着,转眼间就到了傍晚。

就在团娇皱着眉毛,说西偏殿的赵答应好没规矩,到现在都没现身向云雾见过礼时,御前派了人过来。

今晚昭纯殿掌灯。

“才人进宫第一日就要侍寝了呢!”

团娇兴奋不已,“今日瞧见关嫔她们看着才人的那种狗眼看人低的眼神,心里就来气!

“现在这口气可算是出来了!”

圆绒说不了话,也颇为赞同地点了点头。

两个宫女高高兴兴地伺候云雾洗了澡。

待换好了衣服,要上妆时,却被云雾抬手打断:“抹点润肤膏就好了。”

“才人,圣上要来,若不精心打扮一番,万一圣上觉着才人不上心,不高兴了怎么办?”

团娇手里拿着一盒脂粉,劝说她道。

“不必。”

然而,云雾却很坚持。

而她之所以如此,是因为她知道,今晚宫中会出一件大事,令她无法成功侍寝。

她若打扮得太过艳丽张扬,便会如同前世的云娆一般,被事发后心情不好的陆尧狠狠训斥一番,成为后宫的笑柄。

团娇和圆绒对视一眼,知晓自家主子一向很有主见,虽然心中不解,却也只有顺着她。

云雾让圆绒给她梳了一个半点不张扬,却又不失柔美的发髻。

身上穿着的,则是一条雨过天青色的百迭裙,配同色裹胸和一袭直领对襟长衫,搭配一条白纱披帛。

陆尧来了以后,见到的就是这样一个遗世独立的美人儿。

削肩细腰,不施粉黛,清冷似仙。

偏偏朝他望过来时,眼波流转间,又有一股说不出的撩拨人心的媚意。

云雾说不了话,只乖乖上前向他行礼请安。

陆尧忍不住俯身,抬手握住她的手臂,亲自将她搀扶起来。

二人身子彼此靠近。

一股冷香扑面。

陆尧心神一动,上前一步,几乎是下意识的,双掌握住她纤细柔软的腰肢,有些霸道地将她身子猛地按入自己怀中。

一旁,陈玉安瞧见这一幕,呼吸都提了起来。

后宫里六宫粉黛各有千秋,可圣上这般对一个女子见色起意,他还是头一回见!

云才人真是好本事!

陆尧则在此时微皱了下眉。

这女子,好似能操控他的心神一般。

他有些不喜这种感觉。

此时,他这般充满了占有欲的举动,令云雾也是一愣。

杏眸微微圆瞪着,里面溢出一抹错愕之色。

陆尧垂眸接触到她这种无辜又无措的眼神,心里的不喜消散了些。

或许,这女子就是天生会媚惑男人而不自知罢了。

不然,他也不会在白日里第一眼瞧见她时,就想要她了。


前世,云雾生母与父亲和离,另嫁权贵,父亲就抬了妾室做正妻。

从小她就要面对破碎的家,冷漠的爹,恶毒的继母,还有一个什么都要跟她抢的嫡姐。

她一路艰难筹谋,才在及笄后给自己挑中了一个嫡姐看不上的穷书生做夫婿,踏踏实实过日子。

后来穷书生中状元,她嫁过去做状元夫人。

穷书生成为当朝首辅,她也获封一品诰命,人前风光无限,受人巴结羡慕,余生也过得平安顺遂。

与云雾不同。

云娆一心想当宠妃。

她仗着爹娘疼爱,在太后的千秋宴上买通宫人,爬了圣上的床,以为可以靠着美色宠冠后宫。

却不知,帝王最是厌恶被人算计,虽然仍是给了她位份,然而她入宫后,却对她置之不理。

云娆一上位就失宠,过得比奴才都不如。

云雾成为首辅夫人时,云娆则在波折诡谲的宫斗中下场凄凉,命丧黄泉......可谓一手好牌打得稀烂。

如今,她们二人双双重生。

令云雾感到意外的是,云娆如今倒是不做梦进宫做宠妃了,只不过又瞧中了她的婚事。

难不成云娆是觉着,这一世换她嫁给齐缙修,就能逆天改命,当上首辅夫人?

若只是一桩婚事,也就罢了。

毕竟齐缙修没了,还可以有张缙修、王缙修。

云雾根本不在乎。

可云娆居然还想要让她走她前世走过的那条死路——让她因算计帝王,而被帝王厌恶,最后沦为宫斗的棋子惨死?

对此,云雾的应对策略自然是——抓住这个机会。

上一世,她整日劳心劳力地为齐缙修这个蠢货操持家务不说,还得替他出谋划策应对官场和朝政上的事,甚至连他当初中状元,都得她给划重点,活得简直比他妈还累。

这一世若能有机会舒舒服服地做帝王宠妃,拥有比前世更高的权势地位,她干嘛不做呢?

至于嫡姐前世的失败......那都是因为她太蠢了。

这次的千秋宴,其实就是太后借机为帝王选妃。

云娆身为三品大臣的女儿,本就是有机会进宫的,却偏要多此一举地算计。

算计也就罢了,毕竟后宫妃嫔哪一个不是算计着想要得到帝王的宠爱呢?

可偏偏云娆的手段那样拙劣低级。

堂堂帝王,却被逼着不得不纳她入后宫,自然是要报复她。

至于报复,也根本不需要他亲自动手去做些什么,只要一直无视她,后宫中有的是拜高踩低的人折磨羞辱。

而正所谓,妻不如妾。

妾不如偷。

偷不如偷不着。

今日,云雾让帝王尝了一回从未有过的禁忌刺激的情事,却不但什么要求都不提,而且还好像生怕跟他再扯上什么关系似的,那样毫不留恋地溜掉。

堂堂帝王,何时被人用过强?

又何曾被女子这般嫌弃过?

尤其还是在被她用完之后,显得好像他很差劲,不好用似的。

帝王心里必会不甘。

之后云雾又隐匿了身份,故意留下挑衅的话语,跟帝王玩起了捉迷藏。

帝王就算一时对她咬牙切齿,然而在遍寻不到她之后,往后便也只能心里惦记着,身体回味着,只要一想起她,就会迫切想着要知道,她究竟是谁......还想再来一次,证明他的本事。

想到今日帝王在她身上的急切,云雾唇角勾了勾。

这宠妃,她是当定了。

马车很快便到了云家大宅外。

云娆先一步被搀扶着下了马车。

她站定后,小心翼翼地抚了抚自己的小腹,眼眸一抬,冲着刚从马车上下来的云雾冷笑一声,耀武扬威地道:“云雾,别怪我没好心提醒你,男人爱的都是我这种娇媚美艳的,似你这般,虽然容貌还算过得去,性子却清汤寡水无趣乏味,所以缙修才会背着你,与我在一起。

“若无意外,往后你就是宫里的妃嫔了,好好想想怎么博得圣上的宠爱,可别一进宫就失宠,白白丢了我们云家的脸面。

“还有,缙修跟你缘分已尽,别再记挂我、的、男、人了。”

说完,云娆又白了云雾一眼,就高昂着下巴,转身走了。

云雾顿时有些无语。

云娆自己上辈子一进宫就失宠,便笃定她也会犯下同样的错误?

她该不会觉得所有人都跟她一样蠢吧?

一旁,云雾身边的贴身婢女团娇,顿时气得不轻。

“什么呀!

明明是她当第三者,不要脸地插足姑娘和二姑爷之间的婚事,现如今还倒打一耙,警告起姑娘来了!

真是过分!”

“不必在意她,说得再好听,也得她嫁到齐家以后,真能把日子给过好了才行。”

云雾语气淡淡,不甚在意地道。

“真不知二姑爷的心,怎么说变就变了,明明上个月还对姑娘许诺说婚后不纳妾的......”团娇心里还有些不痛快。

“好了,嫡姐有句话说得不错,我和他缘分已尽,他不再是你们的二姑爷,而是云家的大姑爷,往后切记,谨言慎行。”

云雾又道。

团娇闻言,想到自家姑娘往后或许真要进宫,便赶紧点点头,心里又骂了这对狗男女几句,不再说什么了。

云雾拖着被折腾得疲惫不堪的身体,回到自己院里,命人备了热水,舒舒服服地洗了个澡歇下。

接下来的几日,她也是吃了睡,睡了吃,养精蓄锐。

直到这一天。

云雾睡到日晒三竿才起。

“二小姐,宫里来了圣旨,老爷要您过去接旨。”

这时候,前院的管事忽然传话进来。

“知道了,我这就过去。”

云雾到前院时,父亲云卿南和继母文氏,正与宫里来的传旨太监攀谈。

太监见她到了,便立即宣读了圣旨。

云雾被册封为六品才人。

位份比上一世获封从六品贵人位份的云娆,还高了半阶。

传旨太监宣读完圣旨,又吩咐跟随的一位老嬷嬷为云雾验身。

此事云雾早有准备。

她领着老嬷嬷去了一旁的耳房。

没多久,二人出来。

老嬷嬷冲太监点了点头。

这便是已经验明正身无误了,云雾仍是处子之身!

“二小姐,明日宫里会派人来接您。”

太监说道。

从此,她便要成为帝王后宫中的一员了。

“多谢公公。”

云雾命婢女给了太监沉甸甸的荷包孝敬。

传旨太监也不推脱,大大方方地接过来。

又见她容貌清艳绝伦,气质清冷胜雪,偏生眼眸流转间,又恰到好处地流露出一两分惊人的媚意。

这股清媚,在后宫可是独一份的!

后宫美人如云,缺的就是她这样的独特!

“二小姐得天独厚,日后定能得圣上宠爱!”

太监意味深长地夸了这么一句,就告辞离开。

待送走传旨太监。

之前还一脸陪着笑的父亲与继母,就双双变了脸色。

“云雾,这进宫做妃嫔的机会,原本是你姐姐的,是她好心让给你,你才能有这种飞上枝头变凤凰的机会,不然像你这种从小被亲娘抛弃的万人嫌,一辈子也轮不到这样的好事。”

继母文氏率先打压她道。

“既然如此,这等飞黄腾达的好事,还是让嫡姐来,我愿意退出。”

云雾当即顶撞回去。

“你!

你明知你姐姐怀了孩子,且封你为美人的圣旨已下,木已成舟,你故意装什么大方呢?”

文氏瞪着云雾,有些恼怒地道。

“那又如何?

把孩子打了便是。”

云雾眉头一挑,故意说道,“虽然齐缙修中了状元,并且才高八斗前途无量,日后甚至有可能成为当朝首辅一人之下万人之上,但也不见得就是姐姐的良配,毕竟他家里太穷,家庭关系又复杂,姐姐跟着他,若是拿捏不住他家里人,是要吃苦头的。

“不过没关系,我愿意替姐姐吃这个苦。”

文氏闻言,就想到云娆上次发烧昏迷不醒,醒过来后就信誓旦旦,非说自己受到仙人指点,说齐缙修就是当首辅的命,跟着他往后才有风光无限的好日子过。

她还当云雾想要反悔,当即气得看向一旁的云卿南:“老爷,您听听您这个好女儿说的这是什么话!

平日里,娆儿这个做姐姐的什么都让着她,有什么好处也都想着她,可她却还想抢自己亲姐姐的婚事!

简直是个养不熟的白眼狼!”

“到底是谁抢谁的婚事?”

云雾一听文氏这倒打一耙的不要脸言辞,险些笑出声来。

文氏一噎。

她在这事上本就理亏,此时眼珠一转,又拽住云卿南衣袖苦着脸道:“老爷,您都瞧见了吧?

她往日的乖巧懂事都是装的!

“如今以为自己翅膀硬了,便露出真面目了!

“若真叫她在宫里得了宠,那还得了?

怕是连老爷这个爹都要不认了!”

文氏故意离间。

“云雾,就算入了宫,也还是我云家的女儿,这一点,你要明白。”

云卿南立即目光严厉地看一向云雾。

“父亲,女儿和云家一荣俱荣一损俱损,女儿好,云家才能好。”

云雾则唇角一勾,态度不卑不亢。

她入宫,已是板上钉钉。

文氏还想像从前那样拿捏她,根本不可能。

云卿南也得做出抉择了!

是守着自己的娇妻爱女,妄图继续打压她,还是识时务者为俊杰?

此时,云卿南自是听懂了她话里的意思。

想到那传旨太监笃定云雾进宫后会得宠的话,最终,他也只是目光中闪过一丝复杂的情绪,只叹了口气,道:“罢了,明日就要进宫了,你下去好生准备吧!”

“女儿告退。”

云雾服了服身子离开。

“老爷,难道以后就由着她爬到咱们头上去?”

文氏满脸不甘。

“不然呢?

圣旨已下,谁敢不从?

要怪,就怪你生的那个好女儿,鬼迷了心窍,非要跟她换亲!”

云卿南眉头一拧,语气充满了不耐。

文氏听出他的态度,只心里暗暗思索——她绝不能叫云雾进宫以后好过!

而此时,宫里。

“已经过去七日了,要你找一个人你都找不到,朕养你这废物有何用!”

帝王陆尧冷着脸,对着御前总管陈玉安又踹了一脚,沉着声发火。


一刻钟后,御前的总管太监陈玉安才终于现了身。

“咱家有事来晚了,还望几位主子见谅。”

他擦了擦额头的汗,一脸歉意的笑,也不再耽误时间,直接就道,“今日请几位主子过来,是想请几位说一句话——皇上不喜欢吗?

就这六个字,还请几位主子一一复述一遍,就从关嫔娘娘这里开始吧。”

关嫔被他这话搞得一头雾水,不明白为何要说这个。

怎么好像圣上是想透过这句话,找什么人?

这找的必然是一个女人。

可问题是,她是新入宫的妃嫔中位分最高的,可圣上却如此无视她,只在意那一个!

关嫔心里顿时有些不舒服起来,猜测着那个被圣上点击的女子,究竟是她们四人当中的哪一个。

江美人?

崔贵人?

还是,那个身世可笑,上不得台面的云雾?

一旁,江美人美眸流转。

崔贵人若有所思。

二人和关嫔都是同样的想法。

云雾则不由眼睫一垂,掩去眸底笑意。

这是她上次对帝王用强时,对他说过的话。

看来,帝王还真是对她念念不忘,不把她揪出来不甘心。

不过也是。

他堂堂帝王,却被一个女人用了强,虽然几乎没几个人知晓,可于他那样高高在上的身份而言,怎么都是一件很丢人的事。

“关嫔娘娘?”

此时,见关嫔一直不言不语,陈玉安忍不住又出声提醒道。

要知道,隔壁那位,还在等着听音断案呢。

关嫔心中不快。

不过她还是听从地开口说道:“皇上——”然而才刚吐出两个字,她就面色一变,赶紧捏了捏嗓子,又道,“皇上——”这下,她吓得捂住了嘴!

只因她声音突然变得嘶哑难听!

“你怎么——”一旁,江美人听得她的声音,不由一惊,开口询问,然而却也赶紧抬袖掩唇,一双圆圆的猫儿眼有些震惊地瞪大。

只因她们二人声音都哑了!

接着,崔贵人就发现自己也是一样的情况。

她脸色一变,看向还未开口的云雾,眸子里带着几分恼怒的斥责。

“是你——从听说你生母不顾骂名也要抛弃你,我就知道你不是什么好东西!”

崔贵人不顾自己嘶哑难听的声音,“刷”的一下站起来,抬手指着云雾,直接指责这一切的罪魁祸首,就是她!

闻言,关嫔和江美人也都目光不善地望过去。

“云才人,我们与你无冤无仇,你为何要这样做?”

关嫔脾气直爽,一脸怒气地质问道。

“还能是为何?

今日是进宫的第一日,圣上极有可能从我们四人当中挑选一个,作为第一个受到宠幸的。”

崔贵人嘶哑着嗓音,眼睛冒火地瞪着云雾,一字一句地恼声指着她道,“可偏偏咱们三个的声音都成了这样!

圣上若是知晓,岂会愿意召幸我们?

“只有云才人相安无事!

“这说明什么?

“她为了自己能第一个得到承宠,就出手害咱们!”

此时,云雾接受到三个人刀子一样锋利的目光审视,心中不禁暗暗摇了摇头。

这个崔贵人,实在是太沉不住气了。

毫无证据的情况下,就不顾体面,什么话都往外说。

须知人嘴里的话,就跟这杯中的水一样,都不能太满,似她这般不留余地,便是不给自己留后路。

她在这后宫里,怕是走不远!

云雾心里这般想着,面上则一片无辜神色,连忙起身开口想要解释。

然而无论她如何使力,却一点声音也发不出来......情况居然比其他三人还要严重!

圆绒着急地想替她解释,却也失了声。

只有团娇好点,可声音也是嘶哑难听,小心翼翼道:“公公,我们家才人什么都没做啊!

她甚至更惨!”

崔贵人听得这话,立即意识到,自己错怪了她。

然而她也只是有些不自在地转过脸去,显然并不打算跟云雾说什么道歉的话。

关嫔眼眸闪了闪,随即不声不响地坐了回去。

陈玉安则有些傻眼了。

他奉帝王之令,让几位新进宫的妃嫔读那句话,只因帝王就在隔壁听着,想要通过四人的声音,揪出那日胆大包天糟蹋了帝王的,究竟是谁。

可现在,四名新人,连带她们身边的婢女,要么喉咙哑了,要么根本说不了话!

陈玉安一时六神无主,赶紧转身跑出去。

不过片刻的功夫,外面又一阵动静。

云雾抬眸望过去。

很快,便见到一片明黄的衣角率先出现。

接着,身材颀长高大,容貌冷漠俊美的年轻帝王,便出现在了众人眼前。

他一手背在身后,姿态威严地提步入内。

“嫔妾参见皇上——”关嫔连忙带头,向他行礼问安。

其他三人紧随。

陆尧居高临下的目光瞥过四人,却并未叫她们起身。

他幽冷视线在殿内一扫,最后剑眉一皱,指着云雾旁边角落里摆放的一只香炉,沉声吩咐道:“将这香炉灭了!

去请太医过来!”

“是。”

陈玉安赶紧上前,拿茶水将香炉浇灭。

不久后,太医赶到。

他先是为云雾等人把脉,又查看了香炉里的成分。

“启禀皇上,几位主子是中了一种混合了十几种药材的香料。

“香料被投入到香炉之中,令闻到气味的人喉咙沙哑,严重得甚至会失声。

“不过持续时间不长,等过个三五日便会好了。

“另外,香料并无其他毒性,不会对几位主子的身体产生什么别的影响。

“这位云才人,便是因为离香炉太近,吸入的气味最多,所以情况最为严重,暂时失声了。”

太医检测之后,语气恭敬地说道。

陆尧坐在那里。

听着这话。

离香炉最近,便是说,往香炉中投放香料的嫌疑越重。

直接严重到失声,更像是一种欲盖弥彰之下的刻意。

陆尧凉薄的眸眼,立即望向云雾那双明亮清澈的杏眸,与她目光相接,无声对视着。

然而不过片刻,他别过眼去。

不是她。

记忆中的那女子,伶牙俐齿,狡诈奸猾,绝不会是如此清冷无害之人。

陆尧皱了皱眉,视线又在其余三人身上一一扫过,随即蓦地起身,语气敷衍冷淡地丢下一句“你们几个好生歇息”,便突然就走了。

“嫔妾恭送皇上......”关嫔几人面面相觑着,不忘赶紧行礼。

待离开后。

“皇上就这样走了?”

崔贵人忍不住说道,语气里带着一丝不甘。

对于今日之事,是谁在香炉中动了手脚,是否要查清楚找到那幕后主使,他都无一字的安排。

更没有对她,有什么特别的对待。

“不然呢?

他是皇上,自然是想来就来,想走就走,还能由着你的性子来吗?”

关嫔颇为直爽地道。

“我自然不是这个意思......”崔贵人脸色一僵。

关嫔没再理会她。

转而走到云雾跟前,朝她肩上拍了拍,大大方方地道:“云才人,方才是我和江妹妹误会你了,还望你莫要放在心上。”

云雾说不了话,便只摇了摇头,朝她温婉地一笑。

“还是云才人心胸宽广。”

关嫔爽朗地一笑,毫不吝啬地夸赞道。

江美人猫儿眸转了转,一脸天真无知地一笑,随即也主动上前,拉住云雾的手,语气娇娇地道:“云姐姐,我们一同进宫,便是缘分,往后要常走动才好呢!”

云雾点了点头。

她始终温淡地笑着,像个没脾气的泥人儿似的。

江美人见此,对她更添了几分亲昵。

崔贵人则突觉自己被关、江二人给背刺了。

她一下捏紧了袖子里的手,飞快瞥了云雾一眼,眸子里闪过一抹幽冷的锋芒。

殿内一时诡异地和睦起来。

就如这后宫。

表面上风平浪静,实际上随时都有可能爆发惊涛骇浪。

云雾垂下眼眸,心如明镜。

“皇上,不查查吗?”

此时,帝王回御书房的路上,陈玉安憋不住话地问道。

“还用得着查?

那女子,就在她们当中。”

陆尧语气嘲讽,“上一回朕之所以会中招,不就是香炉中的香料被人动了手脚?

“这一回也是同样的手段,恐怕是她早听到风声,知道朕要凭着声音认人,故此在香炉中做文章,几个人都哑了声,朕便无法凭着声音认人了。

“......自作聪明。

“朕还查什么?

“左不过等上三五日,待她们声音恢复正常了,一一召幸,自会知晓哪个是她。”

想了想,脑海中又蓦地闪过那双清冷无辜的眼眸,就又补了句,“不是云才人,是另外三人。”

“啊?

皇上,您怎么知道?”

陈玉安一脸想不通。

“云才人一副温婉柔弱的样子,怎么可能是那个诡计多端的女子?”

陆尧俊眉一皱,语气理所当然地道。

“那可不一定......”陈玉安一听,不以为然地道,“正所谓,知人知面不知心,越是漂亮的女子便越是会骗人,云才人是她们四人当中最漂亮特别的一个,没准就是最会骗人的一个。

“依奴才来看,皇上这分明是一眼瞧中了云才人,才会这样替她分辩......”说着说着,忽然觉得不大对劲。

抬头一看帝王脸色。

“朕是皇帝,还是你是皇帝?”

陆尧冷冷睨着他。

“嘿嘿......当然您是,您是皇帝,奴才就是瞎说,瞎说而已。”

陈玉安赶紧赔着笑,还朝自己脸上甩了两个嘴巴子,一副谄媚样。

陆尧瞥他一眼,提步继续往御书房走去。

陈玉安在后头赶紧跟上。

刚走了几步,又忍不住嘴贱道:“那皇上今晚可要召幸云才人?

“其他几个妃嫔声音都那样了,怕是在床上,皇上会不尽兴。

“云才人出不了声,反而不会在侍寝时,因为声音难听,就扫了皇上的兴致......”陆尧脚步不得已又顿住。

他俊脸上似是有些好笑,转过身,就那么挑着眼,一言不发地睨着这喜欢多嘴的蠢奴才。

陈玉安被他这样眼神盯着,一脸后悔地暗暗骂了自己几句,乖乖背过身去,往地上一跪。

又忍不住惨兮兮地道:“求皇上怜惜......皇上,您可千万要对奴才轻一点......啊!”

还没说完。

一股大力,将他踹得直接一个狗啃泥。

“狗奴才!

都会安排起朕的私事了?

要不这个皇帝你来替朕做?”

陆尧踹了他一脚还不解气,又补了一脚,骂了两句,才觉得有些解气地一甩衣袖,又转身提步走了。

“奴才不敢!

奴才知道错了!

皇上——您别不要奴才啊!”

陈玉安一刻不敢停地从地上爬起来,在后头惨叫连连地赶紧跟上。

而此时。

云雾几人,已由宫人领着,去往各自分配的宫殿去了。


恰在这时,宫里派来接云雾的马车到了。

“雾儿,今日是你姐姐做得不对,为父会重重惩罚她,你且安心入宫,以后有什么需要,尽管告诉家里,为父一定全力支持你!

来人!

把大小姐关到她的院子里!

在她出嫁之前,不准踏出院子一步!”

云卿南忍着浑身的痒意说着,又吩咐管家去账房支取两千两银子给云雾带上。

一千两,直接翻倍,变两千两。

活了两世,这还是云雾头一回从父亲手中,得到这样大的好处。

“父亲,莫要相送,还是赶紧请大夫上门诊治吧!”

云雾这般说着,眸光瞥过敢怒不敢言,只恶狠狠瞪着自己的文氏和云娆,不卑不亢地接过银票。

转身离开之际,她唇角才勾起一丝冷笑。

即便重活一世,嫡姐也还是这般蠢笨。

云娆想利用那下了药的糕点,令她进宫后浑身长满红疹而丢脸,甚至因皮肤溃烂遭帝王厌弃,甚至直接被打入冷宫,从此自生自灭......却没想到,这糕点,反被她给利用了!

那药性,一般都要两三个时辰才会起效。

可若再辅以茶水,茶叶中的某种成分,会令药效立即发作。

今日,她先对父亲说了几句好听的话,再奉上两杯茶,就叫他和继母中了招。

除了浑身瘙痒难忍,皮肤都得溃烂几日才能好。

这不但是小小地报复了他们,也令父亲从此对嫡姐有了芥蒂。

此时,四下无人。

团娇忍不住有些高兴地低声道:“老爷被大小姐蒙蔽了这么久,这一回可算是终于看清她的真面目了!”

”我看倒未必。”

圆绒却不赞同地嘀咕了句,“没准只是突然对咱们家姑娘良心发现了!”

云雾闻言,不免有些好笑地看了两个婢女一眼。

“父亲只是唯利是图罢了。”

她语气淡淡,带着一丝讥讽,“他过去是不知道嫡姐歹毒吗?

不是,他其实一清二楚。”

“否则今日,不会我一说那有毒的糕点是嫡姐调换,他连查都不查,就立即毫不怀疑地相信了。

“因为他知晓嫡姐就是会对我干出这种事情来。

“只不过过去,嫡姐的歹毒大多都是在针对我,没有伤及他,他自然事不关己,高高挂起。

“可今日他却深受其害,父亲小肚鸡肠,往后必会记恨嫡姐,这是其一。

“其二则是,一旦这些糕点被我带进宫,无论是我吃了,还是分给了一同进宫的另外三人,到时候毒发,我被打入冷宫是小,云家得一个意图祸乱宫闱谋害帝王的罪名是大。

“父亲一介寒门子弟,在官场上摸爬滚打了一二十年,好不容易才有了今时今日的权势地位,又岂会容忍嫡姐坏事,断送他辛苦得来的一切?

“更不用说,这次与我一同进宫的另外三人,可也都是大臣之女,若她们同我一起出事,她们背后的家族,又岂会放过父亲?

“这般后果,父亲又不傻,只要动脑子想想,就会知晓他今后该如何对待嫡姐了。”

云雾几乎可以断定,有了今日之事,往后云娆再想从父亲这里讨到什么好处,难了。

至于云娆三番两次害她的事,也根本不需要云雾亲自出手报复。

恶人自有恶人磨。

等云娆嫁到那个奇葩腌臜事一大堆的齐家,有她受的。

说话间,就到了府门口。

宫里的马车已经在候着了。

云雾提起裙摆,刚要踩着马凳上去,却见一道修长人影踏步而来。

来人身上穿着一袭干净旧衣,模样清俊,气质儒雅,乍一瞧见她,似有些猝不及防,脚步不由微微一顿。

是齐缙修。

看样子是来找云娆的。

云雾只瞥他一眼,就打算上马车。

“雾儿。”

齐缙修却突然叫住她,语气故作高深地道,“一入宫门深似海,今日你鲜花着锦,或许明日就会烈火烹油......你好自为之!”

云雾听得这话,蓦地转过身来。

她望着他,眉头一挑,心中,则突地跳出来一个猜想。

齐缙修也重生了!

否则,他哪儿来的胆子背弃与她的婚约?

无非是觉得自己有了上辈子的经验,就算没有她帮忙划重点,他也可以凭着前世的记忆,再次当权臣、做首辅,平步青云走上人生巅峰......尤其上辈子,他虽是权臣,却处处被她压着,连纳妾都不敢。

如今他自是想要摆脱她,娇妻美妾在怀,享尽齐人之福。

云雾唇角勾起一抹散漫的讽笑。

只可惜,即便重生一世,他到最后也只会看清一个现实——没了她,他什么都不是!

此时,齐缙修望见云雾对自己笑得娇美如花,心头一动。

他心道,她果然还是爱着他,放不下他。

“雾儿,你我之间,缘分已尽,你也莫要太过留恋难过,进宫后低调做人,或许,还能保住一线生机。”

齐缙修温柔说道。

云娆与云雾交换了人生。

云娆前世的结局,就是云雾往后的命运,这一点他深信不疑。

“你和嫡姐,还真是般配。”

——缘分已尽。

二人都说了一样的话。

只能祝他们二人锁死了。

对于他的自作多情,云雾也只是这般冷笑地道了句,便不再给他任何多余的眼神,踩着马凳,进入马车之中,隔绝了他故作痴缠的视线。

很快,马车缓缓启动。

被无视了个彻底,齐缙修心中愠怒,却又不敢说什么。

总归,待他日后成为当朝首辅,便是届时云雾还活着,也得在他面前低眉顺目!

不久后,马车在皇宫停下。

云雾和其他三个同时被册封的新人,碰上了。

“怎么还有她?”

一瞧见云雾,三人不由对视一眼,彼此间流露出一抹心照不宣的眼神。

云雾自然注意到了。

只不过,她素来沉得住气,并不会因旁人异样的眼神,就心中生出什么波澜。

总归她进宫是为了自己,又不是为了旁人如何。

“几位主子,请随奴婢来。”

这时候,一名年长的宫女出现,领着她们去往后宫。

只是很快众人就发现,这宫女将她们带到了御花园西侧的千秋殿,也是前几日太后庆贺生辰的地方。

几乎一到这里,云雾就知晓,帝王这是对之前被她强了的事耿耿于怀,想要趁着今日刚入宫,打她一个措手不及,把她这个胆大包天之人给揪出来。

但是,不行。

一来,还不是时候。

二来,平阳公主送出的消息,帝王寻她一事,已闹得后宫人尽皆知,令她成了后宫妃嫔的眼中钉。

她初来乍到毫无根基,骤然暴露,只会令她日后举步维艰。

而且,这么容易就被他找到,以帝王喜新厌旧的性子,很快就会厌倦她。

云雾既不能让帝王知晓他想要寻找的女子就是她,也不能让他忘掉这件事,失去探寻她的欲望。

所以,她必须继续挑衅他,让他忘不掉她,发誓一定要找到她。

对此,云雾早已想好了对策。

“几位主子还请暂且在这里休息下,用些茶水点心,御前总管陈公公待会儿会来,有话要问几位主子。”

进入殿内后,宫女这般说完,就躬身行礼并退下了。

留下几人面面相觑。

“这是要问什么?

怎么还不来?

哪有刚一进宫就把人当犯人一样关着?”

等得时间久了,四人当中最年长的关妤皱着英气的眉头,语气不快地说道。

关妤获封嫔位,正五品,是四人中品阶最高的。

她出身将门,瞧着很有习武之人心直口快急性子的脾气。

“谁知道呢?”

关嫔左手边,一个长得珠圆玉润的娇俏少女说道。

这少女叫江甜儿,被册封为美人,这会儿一边随口答了句,一边手里拿着桌上放着的果干往嘴里塞,对此倒是满不在乎的。

她是从五品,比云雾高了半阶。

和她挨着的是一个一身书卷气、闲花照水般的柔美女子,叫崔怜星,被册封为从六品贵人,是四人中位份最低的。

这会儿,她坐在那里,一杯接一杯地喝着茶,似乎并不欲与人交谈。

云雾坐在她身旁,看她一眼,随即也端起手旁的茶水喝了起来,目光则在和她离得不远的角落里,一只正燃着的香炉上迅速扫过。

她指尖拂过颈间戴着的珍珠串,不动声色地从上头取下一颗“珍珠”。

而后放下茶杯,微微侧首,朝团娇使了个眼色。

团娇拎起水壶,为她添茶。

指尖则在水壶的手柄上悄悄涂抹着什么。

这时候,崔贵人又一杯水喝完,她身后的婢女竹心赶紧拎起水壶,要为她再续上一杯。

然而刚拎起来,却只觉手一滑,整个水壶顿时壶嘴朝下地一歪,里头滚烫的茶水朝着崔怜星倾倒而出!

关键时刻,云雾眼疾手快地起身,一把将崔怜星拉起来。

热气腾腾的茶水堪堪避开二人,全都洒在了桌子上。

这一刻,众人的目光,都被吸引过来。

“你们没事吧?”

关嫔和江美人都是一惊,连忙起身询问二人状况。

“无碍,幸好有云才人方才拉了我一把。”

崔贵人微皱了下眉,拉开与云雾的距离,而后语气不悦地朝着竹心质问道,“你怎么回事?”

“奴婢、不小心手滑了!”

竹心才刚一进宫就捅了这样大的篓子,此时都快哭了。

她却是一点也没想到那手柄上被涂了东西,只以为是自己的过错。

“她年纪小,刚一进宫,怕是心里还怕得慌,还好没出什么事,就饶过她这一次吧。”

云雾仿佛没感受到崔贵人方才对她的疏离,语气温和地说道。

闻言,竹心立即有些感激地望向她。

关嫔和江美人对视一眼,交换了一个意味不明的眼神。

崔贵人则脸色微微一变。

想到自己刚一进宫,的确不能落得一个苛待婢女的名声,总算点了点头,将此事轻轻揭过了。

而就在这闹腾的片刻功夫里。

圆绒已趁着无人注意,将云雾方才塞给她的“珍珠”,顺顺当当地投入到一旁的香炉中。


一盏茶后。

又一块血玉镯子的碎片,从刘美人的梳妆匣子里,被搜了出来。

“启禀皇上,这也是当初陈嫔娘娘戴过的那只镯子的碎片,是被红花浸泡过的,长期佩戴,会令女子小产。”

高太医认真查验后,立即道。

“刘美人,现在你还有什么可说的?”

薛皇后见此,立即拧着眉,神情间一片肃然地望着刘美人。

“......”刘美人有些发白的嘴唇动了动,却是勾起了一丝冷笑,“人证物证确凿,嫔妾如何说,又有何用?

“要杀要剐,悉听尊便吧。”

她竟是破罐破摔,一点也不为自己辩解了。

薛皇后似是被她这态度气到了,冷笑了声,看向陆尧:“那就请皇上定夺吧。”

“当初这只镯子在陈嫔死后就不见了踪影,你是如何得来的?”

陆尧并未立即定罪,而是这般问道。

“您是皇上,是这天下的九五之尊,是后宫女人的天,您都不知道的事,嫔妾一个小小的从五品美人,又从何而知?”

刘美人这般忤逆之言,惊得一众妃嫔都齐齐变了脸色。

陆尧俊脸登时一沉。

只听他道:“你若是冤枉的,便说句有用的话!

朕自会为你查明真相!”

“不必了!”

然而,刘美人这会儿却仿佛铁了心的寻死,当即意有所指地语气讥讽道,“皇上若真有这本事,两年前,陈嫔姐姐也就不会枉死了!”

“放肆!”

陆尧一听这话,脸色剧变,怒得猛地一拍茶几,“你有何资格质问朕!”

刘美人闻言,直直地从地上站了起来。

“嫔妾的确没有资格,可嫔妾知晓,陈嫔姐姐一心只有皇上,她是为了给皇上生儿育女才死的!

“可皇上您呢?

您身为她最爱的男人,却连她和肚子里的孩子都护不住!

“甚至事后,除了处死一个被人暗杀污蔑的无辜太医,连真凶都抓不到!

“皇上如此是非不分,昏聩无能,嫔妾又怎能指望皇上为嫔妾查明真相,还嫔妾清白呢?”

此时,一众妃嫔在刘美人的骂声中,一个个表情错愕又害怕,一时之间连大气都不敢出一下,生怕牵连到自己。

然而,云雾听着这话,却忍不住低下头去,强压住唇角的一抹笑意。

这刘美人,表面是讥讽帝王无用,实则是骂他薄情寡义。

陈嫔之死的背后真凶,他没查出来,不是真的无能。

说到底,不过是他没把陈嫔放心上罢了。

哪怕对方,是为了给他生孩子才死的。

因为他是帝王。

坐拥天下。

他最不缺的,便是女人。

云雾暗暗告诫自己,女子想要在后宫过得好,自然是得争得帝王的宠爱。

可若要让自己不被人害死,不努力想办法让自己立起来,反而还一味只想着靠男人,这可就是愚蠢的下下策了!

须知男人这个物种,称得上是这天底下最靠不住的东西了......刘美人的话,令整个明光殿都陷入死一般的沉寂。

“皇上——嫔妾的孩子!”

这时候,宁常在一声凄厉的哭喊声,突然打破了这片寂静。

接着,众人就见宁常在不顾才刚刚小产,竟是拖着虚弱的身子出来了!

她一眼瞧见站在这里与帝王对峙的刘美人,苍白可怜的小脸上顿时浮现出一抹怒容,抬手保住一旁的花瓶,直直地冲着刘美人狠狠砸了过去!

“贱人!

把我的孩子还给我!”

随着宁常在一声恨意汹涌的怒骂。

“碰”的一下。

刘美人额头上被砸了个血窟窿,花瓶碎了满地。

她抬手碰了碰,摸到浓稠的鲜血。

下一刻。

刘美人捡起地上一块花瓶碎片,就朝着宁常在刺了过去!

“——我杀了你!”

“拉住她!”

薛皇后第一时间反应过来。

“唰”的一下起身,拧眉下令。

场面一时混乱起来。

殿内的宫女太监手忙脚乱地拉住刘美人和宁常在。

外头守着的侍卫冲进来,将仿佛失心疯了的刘美人狠狠按在地上。

“刘美人!

你莫不是真的活够了!”

薛皇后一脸恨铁不成钢地道。

“天道不公!

我宁可死,也好过在这吃人的后宫里,变得面目全非!”

刘美人顶着头上的血窟窿,眼泪流了满面,说话的语气充满了绝望。

“既如此,那朕便成全你。”

此时,许久未说话的陆尧开了口,“传朕旨意,刘美人谋害皇嗣,大逆不道,还意图行凶杀害妃嫔——将她拖出去,杖毙!”

从云雾这个角度,只能瞧见帝王冷漠的侧脸。

他始终坐在那里,一动未动。

刘美人做了什么,他漠不关心,也毫不在意。

如此的绝情无义。

这,便是帝王心吗?

刘美人犹如一具毫无生机的尸体,被两个侍卫拖出来。

“皇上!

嫔妾冤枉!

嫔妾冤枉啊!

求皇上明鉴!”

然而,刚到内殿门口,她却忽地剧烈挣扎,声音凄厉地大声求饶起来。

两个侍卫连忙要再按住她。

拉扯间,刘美人一个趔趄摔倒在地,好巧不巧的,就跌在云雾脚边。

云雾不由垂眸看向她。

刘美人则猛地拉住她的手,满面血污,模样凄惨,无比可怜地哀求道:“你向皇上求个情好不好?

我真的是冤枉的!

我知道错了!

我方才说的那些都是气话!

不想死!

我真的不想死!”

云雾被她拽着,险些也跟着跌倒。

手心里,则被刘美人强行塞进去一块什么东西,温润圆滑的触感......像是玉。

云雾眸光一下子变得锐利,直直看入刘美人的眼中。

刘美人眼神躲闪了下。

可随即,她泪眸中带着满满的哀求之意......她不是真的怕死,而是想要将此物托付给一个人。

云雾明白自己这是被架在这里了。。当着这么多人的面,她不敢去看刘美人塞给自己的是何物,但她直觉,这应当是一块血玉碎片。

若她将这碎片暴露,恐会被人怀疑,觉着她和刘美人是不是有些什么牵扯。

否则,刘美人怎会将此物悄悄塞给她?

到时候,就会给自己惹来难缠的麻烦。

此时,云雾唯有攥紧掌心,将此物藏好。

她垂下眼眸,清丽脸容上,倾泻一丝恰到好处的柔弱无助,我见犹怜。

陆尧从里面一出来,就瞧见这一幕。

他只以为云雾在被刘美人胡搅蛮缠地纠缠难为......脸色顿时沉了下来。

“拖出去!

乱棍打死!”

他当即下令道。

两个侍卫不敢再耽搁,连忙又按住了刘美人。

刘美人便宛如失了魂儿,竟是没再挣扎,安安生生地被拖走了。

棍棒打在肉身上的闷响声,很快在院子里响起。

不消片刻,外头彻底没了动静。

“皇上,刘美人已死。”

这时候,陈玉安进来禀报道。

陆尧冷着脸,捏了捏眉心。

“传朕旨意,即日起,宁常在晋升为贵人,这段时间安心修养身子,任何人不得前来打扰。”

此言一出,妃嫔们脸色各有变化。

不过失了个孩子,位份就从从七品的常在,直接跳到从六品的贵人。

皇上可真够看重她的......陆尧说完这些,目光看向似是仍旧一脸心有余悸的云雾。

顿了顿,提步欲朝她走去。

然而,容妃却忽地上前拦住他。

“皇上,臣妾陪您回钟粹宫歇会儿吧。”

她娇声说道。

方才,她瞧得真真儿的。

从宁贵人抱着花瓶砸破刘美人的脑袋,到刘美人捡了花瓶的碎片发疯要杀了宁贵人,帝王都始终坐在那里,一动也未动,不曾起身护着她们中的任何一个。

可直到这云才人,不过被刘美人拉扯了两下,他就忍不住了,居然打算上前安慰?

就这般心疼在意她?

容妃自是不会叫云雾得逞。

当即又紧紧抱住帝王的手臂......还特意朝云雾抬了抬下巴,目光里满是挑衅之意。


“放肆!

你好大的胆子!”

随着帝王一声威严恼怒的呵斥,女人不但没有被吓得立马滚下去,反而更加放肆,大胆,无耻。

“皇上不喜欢吗?”

一直未曾出声的女人,终于开了口,“可是,我怎么觉得,皇上似乎很喜欢被我这样对待?”

她的声音,清冷干净得像是昆山之巅的一捧圣洁的雪,不染一丝情欲。

然而干的事,却大逆不道,可以诛九族了。

陆尧很想将那丝帕给拿掉,看看这个胆大妄为的女子到底是何人。

可偏偏,他的双手双脚也都被捆缚,且那捆法十分刁钻,他越挣扎,便捆缚得越紧,便只能这般任由她对自己的身体为所欲为。

身为帝王从未遭遇过的耻辱,令他忍不住沉声怒道:“等朕抓到你!

定将你碎尸万段!”

“皇上不会的。”

女子轻笑了声,话语说得笃定,“皇上舍不得。”

陆尧正欲反驳。

却忽觉女子香软的双臂缠上了他的脖颈,令他们之间身体顿时贴得更近。

她凑在他耳边,吐气如兰地挑衅他:“更何况,后宫那么多人,皇上如何抓得到我?”

所以,她是后宫之人?

陆尧心中一凛。

宫女?

还是在故意这么说骗他?

要知道今日进宫为太后庆贺千秋的,可是有着许多朝中大臣王公贵族的亲眷。

外头静悄悄的。

“皇上,奴婢就先走了,这只是一场露水之欢,我也是为人所害不得已为之,还望皇上忘记此事,反正,您后宫中,还有着那么多娇艳欲滴的女人等着宠幸,不差我这一个。”

女子说完,抬手抚了抚他的眉骨,指尖轻轻掠过他被遮住的双眼,“至于这帕子,就留给皇上做个纪念吧。”

说完,纠缠了他许久的清甜女体,就这般毫不留恋地离他而去。

许久后。

御前伺候的太监总管陈玉安觉着时候不早了,才大着胆子进来,就见自家圣上这手脚眼皆被捆缚,浑身明显被糟蹋了的狼狈模样,吓得当即腿一软,直接“噗通”跪在地上!

“皇、皇上!

您、您这是、这是给人......糟蹋”这两个字,怎么也无法从他口中说出来。

他不敢啊!

“还不赶紧给、朕、解、开!”

陆尧一字一句,咬牙切齿。

“奴才遵、遵命!”

陈玉安赶紧几下跪爬着过去,双手哆哆嗦嗦地将陆尧身上的各处束缚解开。

陆尧刚一得了自由,就狠狠一脚将他踹翻!

“没用的东西!

朕被困在这里,你为何迟迟不来救驾!”

“奴才冤枉啊皇上!

奴才是听见皇上在这里行事,以为皇上是宠幸了哪位娘娘,才不敢进来打扰,还......还贴心地将四周伺候的奴婢都调远了一点......”陈玉安越说声音越小,知晓自己犯了糊涂,害圣上遭了罪。

“蠢货!

朕怎么会养了你这么一个蠢东西!”

陆尧冷着声又怒骂他两句,随即问道,“方才从这里出去的女子,你可有看到?

是宫女,还是今日进宫的亲眷?”

“皇、皇上......奴才方才,就没看见有什么女子路过啊!”

陈玉安简直要哭了,内心怀疑自己头上的脑袋还能不能保得住。

这时候突地灵光一闪,想起什么,连忙又道,“皇上!

奴才想起来了!

方才有个小太监从这里路过!”

“太监?”

陆尧剑眉一蹙,心底闪过一抹狐疑。

想到那女子的狡诈,竟能在御前近侍的眼皮子底下安排好一切强了他,定然颇有些伪装的手段,当即面色又是一沉,抬脚又踹向陈玉安,怒道,“那你还愣着做什么?

还不赶紧去搜!

“不论宫女、太监,还是今日来参加太后千秋的那些亲眷女子,全都给朕搜一遍!”

陈玉安又凑过去主动挨了两脚,待陆尧发泄够了怒气,才连忙出去寻人了。

他走后没多久。

御前伺候的宫人得了吩咐,赶紧带来了干净的衣物,伺候他换洗。

陆尧穿衣时,忽地疼得“嘶”了一声,吓得宫女赶紧跪地求饶。

他则抬手一碰。

想起这是在之前,那女子指甲在他背上划出来的伤痕。

后宫诸多妃嫔,还无人敢弄伤他的龙体!

陆尧顿时面色又阴沉下来,发誓定要将那胆大妄为的女子找到,将她今日给与他的耻辱,十倍百倍地奉还回去!

与此同时。

云雾刚坐上出宫的马车,嫡姐云娆就立即目光不善地盯着她。

见她衣衫整洁,发髻丝毫不乱,脸上更不见任何惊慌失措的神色,眼底不由闪过一丝不满,阴阳怪气刺了她一句:“你倒是全须全尾,一点事都没有!”

“姐姐想让我有什么事?”

云雾朝她看过去,神情故作疑惑地问道。

“你装什么装?

明知我说的什么意思!”

云娆横眉冷对。

“我实在不知啊,还请姐姐明示。”

她既不肯戳破,云雾就继续陪她绕弯子。

云娆只觉自己仿佛一拳打到棉花上,简直是有气没处撒,叫人心中窝火,好生憋屈!

刚想像平日那般狠狠骂上几句泄泄火。

然而又忽然想到,云雾手里还握着能令她身败名裂的把柄......那些刻薄的话在嘴边打了个转,就又认怂地咽了回去。

她假装不耐烦地摆了摆手,招呼车夫赶紧驾车回家。

见此,云雾唇角勾起一抹散漫的嘲弄。

想起帝王虽然被捆缚着,看似被压制,可在男女之事上,却一点也不肯居于下风,几次下来,着实把她身子给折腾得有些疲软脱力。

此时,她闭着眼睛假寐,心中则想着这些日子发生的事。

几天前,刚刚中了状元的未婚夫,被她发现和嫡姐云娆滚到一起,甚至嫡姐肚子里已经珠胎暗结。

接着,嫡姐求着父母做主,抢了这桩原本属于她的婚事。

从那时起,她心底就隐隐的有一个怀疑。

再到今日。

太后的千秋宴上,她的马面裙被一宫女不慎弄脏,一向与她不对付的嫡姐,突然好心地非要带着她去一处宫殿更换衣物。

结果,刚到了那殿门口,她就被嫡姐一股大力推进去,而后房门被紧紧关上。

殿内,酒醉的年轻帝王正闭眸休憩,似乎睡得有些沉。

浓郁的安神香气味充斥四周,熏得云雾一时头脑有些发昏,而令她难以启齿的是,身体里的某种药性似乎也随之觉醒。

想到宴席上嫡姐递给她的那杯酒,云雾知晓,自己的怀疑没有错。

殿外,方才不知因何而短暂离开的御前伺候的宫人折返回来。

眼看着一道太监的人影就要推门而入,云雾理智苏醒,连忙假意媚叫了一声:“皇上——”那人影闻声,抬起的手立即缩了回去,并懂事地将宫人再次遣退,让他们离得远一点,莫要打扰圣上办事。

而云雾,得知身体中了药,外面逃不出去。

为了自救,她唯有铤而走险,摇摇晃悠地走到长榻前,望着那美玉一般矜贵好看的年轻帝王,抬手抚上他俊美沉静的脸。

而后,蒙上他的眼睛,绑住他的手脚,将他给强了......回忆至此。

云雾睁开双眸,目光轻慢地扫过嫡姐,心中的怀疑,已是一片了然。

——嫡姐果然,也重生了。


“奴才没用!

皇上息怒!”

陈玉安挨了揍也不敢抱怨一声,反而还要小心地哄着他,“不过,既然皇上要找的人,既不是宫女,也不是太监,那没准就是上次入宫为太后庆贺千秋的某一位世家之女了,这几日,会有新妃进宫......“兴许,那女子就在她们当中,要不到时候,奴才再悄悄从她们中间查一下?”

陈玉安跪在那里说完,就等着陆尧发话。

陆尧瞥他一眼,不知想到什么,气得又踹了他两脚:“那还愣着做什么?

还不赶紧去查!”

“奴才遵旨!”

陈玉安挨完了揍,就赶紧起身逃命似的跑了。

陆尧则一脸难堪地坐在那里。

半晌,将脑海中浮现出的,那日女子深陷情欲时的娇媚喘息强行驱赶走,而后冷着脸命人叫了水。

消息在后宫传开。

翊坤宫。

“你说什么?

圣上方才在御书房,并未宠幸任何人,却叫了水?”

容妃听得此消息,脸上微微一变。

“是,听说陈公公这几日,一直在找一个人,几乎将后宫的宫女太监都查了个遍,始终未找到那人,奴婢觉得,兴许,圣上今日的反常,与这神秘人有关。”

一等宫女玉新语气恭敬地说道。

“呵。”

容妃冷笑一声,脸上娇艳的妆容有几分扭曲,“定然是哪个胆大包天的小浪蹄子,私底下用什么手段勾引了圣上,才会叫圣上这般念念不忘的。”

“可是娘娘,奴婢听说,陈公公拿了一只帕子寻人,期间有一名宫女声称那帕子是她的,可等人到了圣上跟前,一开口说话,圣上认出这宫女的声音根本不是他要寻的那个女子,发了好大的脾气,直接命人将这宫女拖下去给乱棍打死了......似乎圣上当时还说,若是找到这女子,要诛其九族......看圣上这样生气,倒更像是寻仇。”

玉新微微蹙眉地说道。

“那是你不了解男人,也不了解圣上。

若当真只是想要诛九族,又怎会只是在御书房想起,身体就动了欲念呢?

而且,宁可自己叫水,也不肯找女人纾解......圣上他,这是上了心了。”

容妃语气悠然地说着,涂抹了艳红蔻丹的手指,却忽地将桌上一朵鲜花揪下,捏在指尖,狠狠掐碎,“命人盯着御前!

若一有那女子的消息,立即禀报本宫!”

“奴婢遵命。”

玉新一听,连忙应下。

“贱人......敢在本宫的眼皮子底下勾引圣上!”

容妃红唇冷戾地一勾,蓦地又抬手,毫无预兆地将整只名贵的花瓶都从桌上狠狠挥下,花瓶顿时粉身碎骨,沦为无用之物。

与此同时。

其他宫中,也都争相打听被圣上下令寻找的女子的消息,却都是一无所获。

各宫的主子皆是不甘心,一个个都盯着御前,只盼着能早些知道,那个令圣上心中暗自牵挂的女子,究竟是何人。

倒是平阳公主听闻各宫的动静之后,连忙写了封信,命人悄悄送出宫去。

这封信很快便到了云雾手中。

她看完之后,烧为灰烬,而后沉思片刻,将婢女圆绒叫到跟前,轻声细语地耳语了几句。

“小姐放心,奴婢明白。”

圆绒长得一脸机灵可爱,得了吩咐,就立即出府,将云雾吩咐的事情办得妥妥当当。

夜里。

云雾将圆绒带回来的东西调配一番,最后得了一颗明亮的珍珠,和其他珍珠一起,被串成了项链,放入面前的一只妆奁盒子里。

这时候,团娇提着一只食盒进来。

“小姐,奴婢方才瞧见大小姐院子里的琉芳一直鬼鬼祟祟地在咱们院子外头,也不知又想使些什么坏。”

食盒里装着云雾吩咐她去厨房做的几样点心,打算明日带入宫中。

“我明日就要入宫,她再无法拿捏我,岂能甘心?

这种时候必是想做些什么,叫我入宫后丢丑罢了。”

云雾接过圆绒递过来的香茶,语气了然地道了句,又思忖了下,便果断吩咐道,“想办法让她想做的事,做成了。”

说完,她瞧一眼团娇。

团娇美眸一转,立即明白了她的意思,连忙应下。

翌日一大早,团娇就告诉她事情办成了。

“带上这只食盒,随我去见父亲。”

云雾瞥一眼桌上明显被动过的食盒,勾了勾唇,起身说道。

团娇连忙听从地跟上。

前厅里,云卿南和文氏已经等在了那里。

“父亲,母亲,女儿今日就要进宫,女儿最放心不下的就是父亲。

“别人都说父亲不疼女儿,女儿却知晓父亲的不易,父亲只是面苦心慈,表面严苛,实则一直在认真教女儿做人做事的规矩。”

云雾言辞恳切地说着,取出食盒里的糕点,双手拿给云卿南,“临别之际,女儿没什么能孝敬父亲的,这些糕点是女儿打算带进宫的,请父亲和母亲品尝,还望二老莫要嫌弃。”

她一番情真意切的话,云卿南听得微微动容。

这到底是他亲生的女儿啊......虽然她生母有错,背叛了他。

或许,他不该再把她生母的错,算到她身上。

这样想着,云卿南接过糕点,细细品尝。

文氏觉得她惺惺作态,但也只有捏着鼻子接过来,咬了一口。

一个糕点很快吃完。

“父亲,母亲,请用茶。”

云雾又为二人敬了茶。

待一杯茶下肚,文氏已是按捺不住地冷笑起来:“无事献殷勤非奸即盗,你这一大早的演这一出,打的什么主意?

莫不是想叫你父亲多给你些银子使?”

“父亲若愿意多给,女儿也不会推辞,进宫后要打点各处,这也是为云家出力,而不是为了我自己。”

云雾语气平和,说的话很在理。

云卿南当即点了点头:“管家,你再去账上支取一千两银子,给二小姐带上。”

一旁的管家连忙应下。

然而这时候,云卿南却忽然只觉浑身瘙痒不已,忍不住抬手抓挠,结果就发现手臂上竟然起了许多红色的疹子!

文氏也是如此。

她控制不住,很快就挠得皮肤都发烂,恼怒地指着云雾的鼻子骂道:“好你个心肠歹毒的死丫头,仗着自己能进宫了,故意在糕点里下毒害我和你父亲是不是!”

“母亲这是说的什么话!

父亲是我往后的依仗,我怎会脑子拎不清地去害他?”

云雾一脸无辜。

随后忽然想到什么,当即斩钉截铁地道,“我知道了,父亲,是姐姐做的!

“这糕点是我昨夜命后厨的人做的,打算带到宫里去。

“团娇说,她之前瞧见姐姐身边的婢女琉芳鬼鬼祟祟地想做坏事。

“女儿想着都要入宫了,她也做不了什么,便没放在心上。

“谁知,她竟是调换了女儿的糕点!

“父亲,若是女儿毫不知情,将糕点带入宫中,请了一同入宫的姐妹们品尝,那后果......只怕我们云家要吃不了兜着走了!”

云卿南闻言,脸色顿时狠狠一变。

他忍着浑身蚂蚁乱爬的痒意,心情烦躁不已地怒道:“去把大小姐叫过来!”

话音刚落。

却见云娆带着两个婢女,打扮得花枝招展地来了。

她没瞧见父母的异常,只扫了一眼桌上的糕点盒是打开的,以为云雾已经吃了那糕点,顿时一脸得意地笑着问道:“妹妹,这家里做的糕点,你可要多吃几块才好,毕竟等你进了宫,以后可就再也吃不着了!”

这话无疑是不打自招。

“混账东西!”

只听“啪”的一巴掌!

云娆一声尖叫,脸上重重挨了一下,当即不敢置信地看向一向疼爱自己的父亲,“你竟然打我?

你老糊涂了吗!!!”

“蠢货!”

云卿南被她气得脑仁儿疼。

做了这种祸及家族的混账事,若不是念在她肚子里怀了孩子,他就不是只打这一巴掌,而是直接狠狠给她一脚了!


面对容妃的挑衅,云雾此时唯有低下头去。

陆尧将这一切看在眼中,心里一股烦躁抑制不住。

他顿下步子,转而看向衣着妆容艳丽,打扮得花枝招展的容妃,冷着一张俊脸,将自己的手臂抽了出来。

“今日是什么情况?

你还想着在这里争宠?

容妃,你是没长脑子,还是没有心肝!”

“皇上......”容妃毫无预兆地被训斥,一张娇艳的脸都一下子白了。

她眸子里带着一股不敢置信。

无论如何也想不明白,陆尧竟会当着满宫妃嫔,这般不顾她的脸面地责骂她。

泪珠子瞬间从眼眶滚落。

若是往常,她只要这般流几滴眼泪,陆尧就会立即怜香惜玉地主动服软,开口哄她。

可此时,他瞧见她落泪,桃花眼里却只有一层冷漠。

“呵。”

似是不耐烦地冷嗤了声。

接着,便听他直接下令道,“传朕旨意,容妃禁足一月!”

“皇上!”

容妃顿时难以置信地望着他。

然而,陆尧已是懒得与她多说,就这样撇下她,径直走了。

容妃望着他远去的背影,站在那里,一脸的失魂落魄。

这是他第一次罚她......“她也有今日。”

一旁,有妃嫔忍不住对着容妃小声议论道,“早就瞧不惯她平日仗着自己得宠的那股张狂劲儿了!

不是总爱截宠吗?

今日可算遭了报应!”

“嘘!

你小声点!

别被她听见了!”

几乎在这声音一落,容妃就朝着这二人瞧了过去。

她刚一动。

二人赶紧害怕地低下了头,生怕被发现。

容妃视线一瞥,刀锋一般的目光从二人身上剐过,随即一下精准地落在云雾身上。

云雾与她对视着,目光不避不闪,不卑不亢,任由对方打量。

“呵。”

容妃不由冷笑了声。

她气势汹汹地朝着云雾走去。

见此,云雾身边原本和她挨得极近的关嫔、江美人,立即不动声色地拉开与她的距离。

云雾则始终面色平静,八风不动地立在原地。

容妃走近了,仔细瞧着她那张嫩得仿佛能掐出汁儿的娇容。

半晌,忽地攥住她下颚,恶声恶气地威胁道:“——你给本宫等着!”

说完,她就将云雾那张脸一下狠狠甩开,而后盛气凌人地拂袖离去。

众人看着云雾,顿时都有点看炮灰的意思了。

容妃摆明了要告诉满宫的人,以后云雾就是她的仇人......但凡不想得罪容妃的,往后瞧见云雾,都得绕道走。

“云姐姐,我,我先走了......”江美人犹豫了下,还是跟她打了个招呼。

关嫔瞥她一眼,什么都没说,拉着江美人走了。

崔贵人则故意在她面前冷呵了一声,就也高昂着头,回了自己的延禧宫。

“才人......”见此,团娇和圆绒不免有些担忧。

云雾深吸了口气,冲两个婢女摇了摇头,随即也提步离开。

刘美人的尸体已经被拉走处理掉。

然而院子里,却可以见到一滩血痕。

“看来在这后宫里,人若是蠢,结局便只有死。”

团娇见此,忍不住感叹了句。

云雾不置可否。

对妃嫔而言,脑子是否足够聪明,从来不是最要紧的。

帝王宠爱、权势地位,才是她们最好的补品。

刘美人这两样东西都没有,就敢冒头做事,她不死谁死?

“才人,您说圣上今晚会不会来昭纯殿啊?

他本来就点了才人侍寝,容妃方才又没能成功将他截走......”这时候,团娇忽然又有些期待地道。

云雾当即摇了摇头。

陆尧是帝王,不是昏君。

更何况,今晚都这样了,他若还要来宠幸她......那容妃真是要恨死她了。

回到昭纯殿后,云雾才将攥了一路的手掌松开。

“这是?

血玉镯子的碎片?

才人怎么会这个?”

团娇一眼瞧见,顿时吃惊不已。

云雾则将碎片凑到鼻尖,仔细嗅了嗅。

一番查验后,令她有些惊讶的是,此物竟是并未被红花浸泡过!

难不成,这才是陈嫔戴过的镯子?

她盯着手中碎片,一时陷入沉思。

前世,由于云娆不分场合地邀宠,惹怒了帝王。

结果就是帝王所有的怒气全都发泄到了她身上,导致明光殿并未爆发今晚这样的冲突,刘美人也就没有被处死,只是被降为采女,打入了冷宫,好歹保住了一条命。

可这一世,进宫的是云雾。

她自是不会干云娆那种蠢事,所以该发生的都发生了。

刘美人死。

难道是因为她的重生,改变了刘美人的命运,所以老天才在冥冥之中,令刘美人在临死前,将这块碎片交给了她?

这碎片没有被红花浸泡过,也就是说,当年陈嫔一尸两命惨死一事,并非表面那般简单。

甚至今夜刘美人害宁常在小产,背后也必定另有玄虚。

并且,这两桩事,都是冲着让帝王无法再拥有龙嗣去的,幕后黑手,应当为同一人。

会是谁呢?

云雾脑海中,迅速将后宫妃嫔全都过了一遍。

不过,纵使她知晓了什么,在没有十足的把握时,也绝不会轻举妄动的。

否则,她的下场,就会跟刘美人一样。

这般想着,云雾果断将碎片收好。

夜彻底沉静下来。

待子时过半,外头都毫无动静,团娇终于死心。

“圣上真的不来了......”她期待落空,语气也是难掩失落。

今晚,本该是自家才人的好日子......怎的偏生就平添这么多波折?

难道是老爷和夫人背地里求了神,专门让才人进宫后霉运不断?

团娇想的睡不着觉。

干脆把夫人一家的祖宗十八代全都数了一遍,骂了一遭,才觉得心里痛快了。

云雾却没事人一般,躺下没多久,便安然入睡。

一夜无梦。

次日一早。

团娇一肚子气地从御膳房回来。

“才人,奴婢没领到早膳。”

她垂着头,满脸的懊恼。

见云雾看过来,才强打起精神解释道,“奴婢去了以后,御膳房的管事说早膳都没了......”云雾闻言,朝她笑了笑,安抚她的情绪。

片刻后,圆绒为她梳好了头。

云雾换了条杏色齐腰襦裙,身披同色大袖衫,搭配一条嫩绿色披帛,整个人看起来温温柔柔的,又有几分清新怡人。

她不慌不忙地坐在那里看了会儿书,又喝了杯热茶。

直到辰时过了一半,云雾才起身到含元殿外头,等着杨婕妤一道去永寿宫。

约莫一盏茶的功夫后。

只听见含元殿里突然一阵兵荒马乱的动静。

“完了完了!

晚了晚了!

皇后娘娘又要说我了!

“玉环!

快把皇后娘娘罚我抄的佛经带上!

她今日肯定要检查了!”

云雾听见这名字,就不禁挑了挑眉。

玉环?

接着,就又听杨婕妤高声喊道:“貂蝉!

记得给我把虾饼烤好!

我回来后要吃!”

饶是云雾一向喜怒不形于色,待听见“貂蝉”二字,脸上的表情也还是有些绷不住了。

“昭君!

你负责把我今日要看的话本给我翻到昨夜看到的地方!

“西施,给本宫备好梅子饮!

待会儿我要就着烤好的虾饼喝!”

得。

四大美女齐了。

云雾忍不住勾了勾唇。

她实在活了太久。

很多时候,几乎已经忘记自己是一个久远以前,来自现代社会的孤独灵魂......此时,她目光平和,静静望着出现在自己面前的杨婕妤。

只见对方一手扶着门框,一手甚至还在提鞋子......然而一抬头,见云雾将自己的邋遢模样收入眼底,芙蓉面上顿时浮现出一抹尴尬之色。

但很快,她便站直了身体,做出一副高位妃嫔该有的端庄模样。

杨婕妤若无其事地朝云雾矜持地点了点头:“你倒是挺早啊,走吧。”

“是。”

云雾微微一笑,乖巧应声。

目光则瞥一眼杨婕妤身边那个抱着两卷佛经、被唤作“玉环”的宫女。

果然是身材圆润。

从翠微殿路过时,这宫女还小声嘟囔了句:“这赵答应今日又没见踪影,一定又是去巴结贤妃了!

明明婕妤才是她的主位娘娘!”

“咳!”

杨婕妤猛地一声,提醒她别多话。

玉环看一眼云雾,赶紧住了口。

云雾只当什么都没听见。

不久后,到了永寿宫。

妃嫔们都已经到齐,这会儿正坐在那里闲聊。

一瞧见云雾,一个个就像突然被锁了喉,默契地安静下来,只眼睛直勾勾地盯着她看。

这阵仗......杨婕妤站在云雾身旁,不由尴尬地想起自己昨日询问云雾的问题——她的生母,是不是真的害死了薛皇后的母亲。

也不知薛皇后会不会因为这个,报复云雾。

“赶紧坐下,别让皇后娘娘发现你!”

思及此,她连忙冲云雾小声提醒了句,而后就蹿到自己的位置上坐下。

按照云雾的位份,要坐在江美人的下首。

然而,她还未来得及过去,薛皇后就忽然从内殿中出来。

二人相对而立,视线一下对上。

大殿上顿时更加安静了。


云雾反应极快,向薛皇后福身行礼。

“皇后娘娘,才人她伤了喉咙说不了话,无法向您问安,奴婢斗胆替才人向皇后娘娘请安,皇后娘娘千岁......”一旁,团娇赶紧大着胆子说道。

妃嫔们也都反应过来,连忙起身行礼:“臣妾嫔妾向皇后娘娘请安。”

“都免礼吧。”

薛皇后坐下后,语气平和地道。

一众妃嫔谢过恩后,起身落座。

云雾也在江美人下首的空位上坐好。

此时,薛皇后视线在殿内一扫,神情间闪过一丝玩味。

新人入宫才不过一日,这后宫,就死了一个刘美人,还有一个素来得宠的容妃被禁足。

偏偏这两人,或多或少,都跟云雾有着几分牵扯。

该说不愧是那个女人生的吗?

这般想着,她看向云雾的眼神,便更深了几分。

“皇后娘娘,上回您让臣妾抄写的佛经,臣妾都抄好了,还请皇后娘娘过目。”

这时候,杨婕妤忽然开口说道。

薛皇后收回目光,看向她。

“是吗?

拿过来本宫瞧瞧。”

话音一落。

永寿宫的大宫女落衡立即上前,从杨婕妤身边的宫女玉环手中将佛经接过来,呈给薛皇后。

待翻看过后,薛皇后脸上浮现出一抹满意的神色。

她朝杨婕妤展露一丝笑颜:“嗯,字写得比以前有进步,这个月,就再抄两卷吧,若你的字能再有长进,本宫就把上次从你那里收走的话本还给你。”

杨婕妤眼眸顿时一亮:“多谢皇后娘娘!

臣妾一定会努力的!”

一旁,云雾瞧着这一幕,莫名觉得,薛皇后就像杨婕妤的班主任。

而杨婕妤则是那个让班主任不省心的学生。

思及此,她不由会心一笑。

“云才人瞧着气色不错,看来,昨晚你应当并未受到什么惊吓,夜里可睡得好?”

薛皇后忽然又望着云雾询问道。

听着语气,还算温和。

云雾抬眸望向她,说不了话,便一脸乖顺地点了点头。

“难怪圣上头一日就点了你侍寝,果然比其他人,更有几分独特乖巧,是圣上会喜欢的那种。”

薛皇后勾了勾唇,又是说道。

此言一出,关嫔及江美人、崔贵人三个,都是脸色微变,看向云雾的眸子里,多了些难以言说的情绪。

其他妃嫔们则悄悄交换眼神,觉着皇后这是故意的。

对此,云雾则只是腼腆地一笑。

反正她回不了话。

无论薛皇后是真心夸赞,还是故意挖坑,她都可以不作回应。

“你......”薛皇后似乎还想再问。

“皇后娘娘,臣妾突然想起来,下个月就是圣上的万寿节,臣妾还拿不定主意要送什么寿礼,娘娘可否帮臣妾想想?”

这时候,杨婕妤又开口说道。

就是傻子也看得出来,她这是在故意为云雾解围了。

云雾微微惊讶,扭头看向她。

薛皇后则从云雾身上收回视线,似笑非笑地瞥了她一眼,而后就半是玩笑半是认真地道:“你一贯奸懒馋滑,深谙吃喝玩乐之道。

“兴许,可以想想如何能逗圣上开心,让他往后瞧见你,少训斥你几句。”

杨婕妤顿时一脸讪讪。

“皇后娘娘说得对,臣妾会努力想的。”

不过接下来,薛皇后似是就此放过云雾了,没再关注她,转而说起万寿节的安排。

万寿节,帝王的生日,一年里的大日子。

妃嫔们少不得要提起十二分的精神,牟足了劲准备寿礼。

云雾只听了几句,便拿起桌上的糕点吃了起来。

她没吃早饭,这会儿有些饿了。

永寿宫的糕点,都是御膳房每日按时按晌送过来的,口感极好。

很快,她就将半碟子糕点都入了肚。

“云才人这是没吃早膳吗?”

一旁,崔贵人突然开口说道。

她这一句话,就又将众人的注意力引到她身上。

崔贵人勾了勾唇,语气不善地讽刺道:“皇后娘娘说着正事,连口热茶都没顾得上喝,你倒是又吃又喝,一点规矩都没有!”

闻言,云雾伸出去又要拿糕点的手,就连忙缩了回来。

“怎么回事?”

薛皇后又瞧了过来。

云雾一脸不好意思地垂下了眼眸。

团娇顿时没好气地瞪了崔贵人一眼,随后解释道:“皇后娘娘,这都是奴婢的错,今日去御膳房没领到早膳,才人是饿着肚子过来的......没领到早膳?”

薛皇后眉毛一拧。

周身一股气势,不怒自威。

“......是,许是奴婢去的晚了,御膳房的管事说早膳没了。”

团娇突然有些害怕,声音都一下子低了许多。

“你几时去的?”

薛皇后又问,语气间更添几分凌厉。

“奴婢是辰时初过去的。”

团娇答道。

“辰时初怎么会没了早膳呢?”

薛皇后凤眸一凛,当即吩咐道,“平章,你现在就去御膳房看看,若是故意克扣云才人的早膳,直接将管事撤了!

打入慎刑司罚十鞭,再赶到辛者库做苦役!”

平章是永寿宫的另一个管事宫女。

此时得了吩咐,就连忙应下出去了。

“皇后娘娘这般处罚,是否有些严厉过头了?”

一旁,贤妃突然语气犹豫地道,“兴许只是御膳房的人马虎弄错了呢?

训斥几句也就差不多了,何必这般伤筋动骨的?”

“法不严不足以服众。”

薛皇后闻言就瞥她一眼,“本宫立下的规矩,若有人胆敢不遵从,那便将这人直接废掉!

“本宫这样做,也是要让所有人都明白,本宫才是这后宫之主!

“御膳房的管事一职,既然有人偏要动些不该有的心思,不肯好好做事,那就换旁人做!

这宫里,有的是听话又能干的奴才!”

贤妃听得这意有所指的话,慈眉善目的脸上,闪过一丝尴尬之色。

她勉强笑了下,随后便没再说什么了。

云雾则听得一脸深思。

后宫之主......薛皇后行事手段雷厉风行,公正严明,的确当得起这四个字。

直至此刻,她再看着薛皇后,心中才多了几分认真。

前世,薛皇后不到三十岁就死了。

她的死是一桩宫中秘辛,帝王不允许任何人外传。

据说知道真相的人,都被他给秘密处理掉了。

便是云雾活了一辈子,对此也是知道的不多,只听说,她死得很难看,实为皇室丑闻。

但现在,云雾是真的有些好奇了。

她的重生,导致了刘美人这一世的死亡。

那薛皇后呢?

若薛皇后不死,那么死的或许就会是上一世的宫斗冠军......云雾的目光在一众妃嫔脸上一一掠过,最后停留在一张有些幼态的甜美脸庞上。

“云姐姐?

你看着我作甚?

莫不是我脸上有什么东西?”

这时候,江美人甜美娇憨的小脸转过来,一双圆圆的猫儿眼有些不解地望着云雾。

云雾微微一怔。

待视线收回来,便抬起手,在她发髻上取下一片不知何时沾上的落叶。

“云姐姐真是细心!

多谢云姐姐了!”

江美人接过落叶,微一歪头,笑得甜甜的,却是没了昨晚的疏远之意。

云雾也回之一笑。

崔贵人见此,心中顿时呕得要死。

原以为可以借机让皇后娘娘处置云雾,没想到反而帮了她!

有了今日御膳房管事被撤,以后谁还敢再做这样的事得罪云雾?

还有江美人这个墙头草。

昨晚还因为容妃的话,对云雾避之不及,说好了一起孤立她的......可如今见着皇后为她出头,竟又对她亲近起来!

这般两头倒,真是叫人瞧不起!

不久后,平章回来。

“事情处理得如何了?”

薛皇后问她。

“御膳房的管事,被处死了。”

平章语气有几分复杂地道。

“被处死?”

薛皇后眼眸一动,明白了她的意思,“遇到圣上了?”

“是,奴婢带御膳房的管事去慎刑司领罚,圣上恰好路过,得知这管事胆大包天克扣云才人的早膳,便直接命人将管事在宫道上活活打死了。”

平章一五一十地将事情的原委道出。

此言一出,一众妃嫔脸色剧变!

一道道目光,又齐刷刷地看向云雾。

还以为昨晚的事一出,圣上会因为失了龙嗣,而不愿再见到云雾。

却没想到,他只是听说云雾受了点委屈......便直接命人将那管事给活活打死!

这,说好的云雾刚入宫就失宠呢?

圣上这简直是用实力打了所有人的脸!


对此,云雾在一开始的惊讶之后,便是眉目一动,展颜一笑。

这一笑,如冰莲绽开。

一股惊心动魄的美,瞬间冲击人心。

陆尧刚踏入永寿宫。

瞧见这一幕,只觉清水出芙蓉,不过如是。

“美!

云才人真是美得惊人!

难怪皇上对她念念不忘的!”

一旁,陈玉安一脸陶醉地望着云雾。

陆尧当即剜了他一眼,忍住没有再给他一脚。

这时候,宫人高声通报。

“——皇上驾到!”

殿内的妃嫔们闻声,一扭头便见到陆尧正站在殿外。

她们以皇后为首,连忙起身行礼问安。

“臣妾嫔妾叩见皇上......都平身吧。”

陆尧姿态慵懒,提步入内,语气散漫地道了句。

而后,却是径直走到云雾身前,亲自将她扶起。

妃嫔们刚一抬头就瞧见这一幕,一个个眼眸微闪,面上神色各异。

“皇上怎么过来了?”

薛皇后对此好似丝毫不在意,望着他,面上是一抹端庄得体的笑。

“刚下早朝,过来看看。”

陆尧说着话,却还要拉着云雾的手,“御膳房的管事朕已经命人处置了,皇后再挑一个懂规矩的吧。”

“臣妾遵命。”

薛皇后连忙应下,又道,“方才贤妃还质疑臣妾,觉着臣妾下令将这管事打入慎刑司受罚、再赶去辛者库做苦役有些过于严厉了呢。

“如今见了皇上的处置,臣妾就明白,对于这等违反宫规的奴才,绝不可姑息。”

陆尧闻言,就看向贤妃。

贤妃一脸的尴尬之色,连忙道:“是臣妾浅薄了。

“只是臣妾每日礼佛,总想着远离杀戮,为大皇子积攒功德......所以才会那样说。”

薛皇后听她搬出大皇子,凤眸中顿时闪过一抹微妙的讽意。

“贤妃就是心太软、太仁善了些,所以你这样的,做不了皇后。”

陆尧则点评道。

贤妃浑身一僵。

帝王这话说的,不知到底是夸人,还是骂人,总之叫人觉得怪扎心的。

但她很快就一脸老实地笑着点了点头:“皇上说的是,臣妾不是有本事的人,担不了皇后娘娘的重任。”

“你知道就好。”

陆尧似是随口又道了句。

这句更扎心了!

贤妃顿时郁闷得想吐血。

陆尧则没多理会她,只对皇后交代道:“朕只是路过,待会儿还要和朝臣议事。”

说着,又对云雾特别嘱咐道,“往后再遇到这等奴才欺主的事,只管告诉朕或是皇后,皇后绝不会姑息的。”

云雾听着这话,温柔的杏眸望着面前威严高大的帝王,眼神中满是信赖地乖乖点了点头。

陆尧抬手捏了捏她的小脸。

随后就松开她,转身提步离去。

一众妃嫔纷纷依依不舍地望着他的背影。

“今日该说的都已经说了,本宫也有些乏了,都散了吧。”

薛皇后道。

“臣妾嫔妾告退。”

众人行过礼后,便依次离开。

云雾打算随着杨婕妤一起回去。

“云姐姐。”

然而,江美人却忽然主动上前,举止亲昵地抱住她的手臂,一脸甜笑地道,“时候还早,陪我去御花园转转吧?”

云雾略一思忖,点头应下。

江美人笑得眼眸弯弯,又叫上关嫔和崔贵人。

二人都知道江美人打的什么主意,心思各异之下,还是都答应了。

杨婕妤瞧见这一幕,摇了摇头。

伸了个懒腰,招呼玉环回去。

......去御花园的路上,江美人三人你一言我一语的闲聊着以前在家中的事。

云雾说不了话,对于这些家长里短的话,听得心不在焉。

直到关嫔忽然语气好奇地主动对她说道:“......今日瞧着皇后娘娘对云妹妹很是关照,我忽然想起来,云妹妹你和皇后娘娘之间,似乎有些渊源呢?

“不过我平日沉迷练剑,不大关注这些。

“只听见有几个妃嫔私下议论,说云妹妹算是皇后娘娘的妹妹?

“这到底是怎么回事啊?

“云妹妹能给我讲一下吗?”

云雾听见这话,就不禁微微拧了下眉。

明知她无法开口,还故意问这些?

“关姐姐你犯糊涂了?

云姐姐的嗓子还没好呢,说不了话,如何能跟你讲这些?”

一旁,江美人立即有些嗔怪地道。

关嫔闻言,顿时一拍脑门。

她赶紧语气歉疚地道:“你瞧我这记性!

对不起啊云妹妹!

我给忘了!

你一定不会怪我的吧?

我真不是故意的!”

云雾闻言,朝她微微一笑。

确定了。

这关嫔沉迷的恐怕不是练剑,而是“贩剑”。

“云才人说不了话,不过我对她和皇后娘娘的关系,倒是颇有些了解。”

这时候,崔贵人忽然又开口说道。

她挑着眉,睨着云雾,语气多少有些夹枪带棒,“云才人不介意我给她们二人讲一下吧?”

说完,也不管云雾同没同意,便直接道,“这事还要从云才人的生母洛氏说起。

“这洛氏最初不过是家道中落的破落户,和英国公府有些远房亲戚,便赖上了,成了国公府的表小姐。

“她寄住在府里,一来二去的,和当时还是世子的英国公看对了眼。

“只可惜,国公府瞧不上她。

“后来,洛氏不得不嫁给云才人的父亲、如今的户部左侍郎云侍郎,当时还只是一个末流小官,洛氏根本瞧不上云侍郎,背地里,就又和英国公勾搭上了。

“又过了几年,洛氏与云侍郎和离,跑去给英国公做贵妾。

“没多久,国公爷的原配夫人就服毒自杀......“洛氏便被抬为了正妻......堪称野鸡变凤凰。

“可是谁不知道,国公爷的原配夫人是被洛氏给害死的?

而这原配夫人,恰好就是咱们皇后娘娘的生母。

“要我说,这般杀母之仇,皇后娘娘没报复到云才人身上,真是她天大的仁慈了!”

崔贵人语气讥讽地说完,望着云雾的眼神中,有一抹仇恨的幽光瞬间被激起,又很快湮灭。

云雾听着这些陈词滥调,面色未有丝毫的变化,只若有所思地望着她。

崔贵人......她姓崔。

若记得不错,似乎英国公的原配夫人,也姓崔。

难不成,她们是一家人?

可云雾明明记得,崔夫人出自荆州崔氏,是当地的世家大族。

然而崔贵人的父亲却是寒门出身......可若没有关系,崔贵人又怎会因为洛氏的关系,而恨上她呢?

从入宫之后,崔贵人可是处处瞧不上她,今日还故意在皇后面前给她使绊子。

原本云雾以为崔贵人是出于嫉妒。

可现在她忽然觉得,恐怕没那么简单。

“嗐,这都是什么陈年旧账?

皇后娘娘的母亲是很惨,可那都是洛氏干的事,怎么都和云妹妹无关吧?”

这时候,关嫔出声劝和道。

云雾闻言便不置可否地一笑。

这关嫔一副粗心大意的架势,可那些小心思,真是一个接一个的。

如此急切地将崔夫人的死,扣到她生母头上,不就是想借机贬低打压她,好以此控制她吗?

“就是。”

江美人也附和道,“崔贵人,你方才对云姐姐说的话,也太刻薄了些,以后还是不要这样了吧?

须知咱们四个是一起进宫的,往后就该跟亲姐妹一般,互相守望扶持才对。”

“你们喜欢与她虚与委蛇,是你们的事,我可不愿跟她这种人做姐妹。”

崔贵人明显不愿意配合。

她说着,轻慢的目光上上下下打量云雾,随即冷嗤一声,抬手指着云雾语气严厉地训斥道,“还有,昨晚是什么日子?

“圣上痛失皇嗣,你却穿了一身杏粉色,打扮得这般娇美妍丽,简直没有心肝!”

云雾听着这话,挑了挑眉。

没有心肝?

这不是昨晚陆尧骂容妃的话吗?

崔贵人这就学来骂她了?

这事儿陆尧知道吗?

“依朕看,没有心肝的是你!”

然而,说曹操曹操就到。

只听一声冷沉的怒斥响起,接着,陆尧身边跟着几个朝臣,出现在御花园的一条小路上。

他眉眼锋利,目光如刀,神色冷戾地睨着崔贵人。

显然,是把崔贵人训斥云雾的话都听了进去。

就是不知道,他听了多久,又是从什么时候开始偷听的。

思及此。

云雾连忙别过脸去,却在眉眼间流露出一抹恰好到处的无辜委屈。

这般我见犹怜的清媚之态,令帝王的心神都为之一动。

陆尧不由加快脚步,朝她走去。
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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