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想求我回头?先问问君上吧沈玥裴玄

沈玥 著

武侠仙侠连载

裴玄浑身无法动弹,结结实实挨了一巴掌,俊脸上瞬间红出五指印。他漆黑的眼里几乎喷火。“沈玥——!!”沈玥反手又是一巴掌,扇红了他另外半张脸,仍然不解气。她转身抄起桌上茶壶,狠狠不留情地砸在裴玄头上。砰!茶壶当头四分五裂,碎片划伤了裴玄的额头脸颊,茶水茶叶淋了他一头一脸。他惊痛得瞳孔震颤,难以置信地看着她,“你疯了?!!”“这是我还给你的!”沈玥蓦然一把掐住他的喉咙,五指卡紧他的喉结,嘶哑的声音犹如寒冰,杀机涌现。“裴玄,你是不是以为我不敢杀你?”“啊……”角落里的裴卫氏吓得尖叫,又惊恐捂住嘴,浑身发颤。这骤然反转的一幕,让丫鬟们眼珠子都差点突出来,原本满脸喜色的沈嫣然整个僵住了。屋子里鸦雀无声。门外的护院看得傻眼,呆若木鸡。裴玄死死瞪...

主角:沈玥裴玄   更新:2025-04-19 18:36:00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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男女主角分别是沈玥裴玄的武侠仙侠小说《想求我回头?先问问君上吧沈玥裴玄》,由网络作家“沈玥”所著,讲述一系列精彩纷呈的故事,本站纯净无弹窗,精彩内容欢迎阅读!小说详情介绍:裴玄浑身无法动弹,结结实实挨了一巴掌,俊脸上瞬间红出五指印。他漆黑的眼里几乎喷火。“沈玥——!!”沈玥反手又是一巴掌,扇红了他另外半张脸,仍然不解气。她转身抄起桌上茶壶,狠狠不留情地砸在裴玄头上。砰!茶壶当头四分五裂,碎片划伤了裴玄的额头脸颊,茶水茶叶淋了他一头一脸。他惊痛得瞳孔震颤,难以置信地看着她,“你疯了?!!”“这是我还给你的!”沈玥蓦然一把掐住他的喉咙,五指卡紧他的喉结,嘶哑的声音犹如寒冰,杀机涌现。“裴玄,你是不是以为我不敢杀你?”“啊……”角落里的裴卫氏吓得尖叫,又惊恐捂住嘴,浑身发颤。这骤然反转的一幕,让丫鬟们眼珠子都差点突出来,原本满脸喜色的沈嫣然整个僵住了。屋子里鸦雀无声。门外的护院看得傻眼,呆若木鸡。裴玄死死瞪...

《想求我回头?先问问君上吧沈玥裴玄》精彩片段


裴玄浑身无法动弹,结结实实挨了一巴掌,俊脸上瞬间红出五指印。

他漆黑的眼里几乎喷火。

“沈玥——!!”

沈玥反手又是一巴掌,扇红了他另外半张脸,仍然不解气。她转身抄起桌上茶壶,狠狠不留情地砸在裴玄头上。

砰!

茶壶当头四分五裂,碎片划伤了裴玄的额头脸颊,茶水茶叶淋了他一头一脸。

他惊痛得瞳孔震颤,难以置信地看着她,“你疯了?!!”

“这是我还给你的!”

沈玥蓦然一把掐住他的喉咙,五指卡紧他的喉结,嘶哑的声音犹如寒冰,杀机涌现。

“裴玄,你是不是以为我不敢杀你?”

“啊……”

角落里的裴卫氏吓得尖叫,又惊恐捂住嘴,浑身发颤。

这骤然反转的一幕,让丫鬟们眼珠子都差点突出来,原本满脸喜色的沈嫣然整个僵住了。

屋子里鸦雀无声。

门外的护院看得傻眼,呆若木鸡。

裴玄死死瞪着她,额头划伤的血迹混着茶水流淌下来,衬得他眉眼冷戾,俊美的脸庞一寸寸涨红,眼白里泛起血丝。

“你敢……试试……看!”

裴玄从喉咙里生生挤出音调,眼神宛若噬人。

沈玥手上力气不足,却精通人/体构造。

她猛地扼紧手指。

呃!

裴玄顿时尝到了和她刚才一样的窒息滋味,喉咙火烧般刺痛,眼前骤然发黑。

无法挣扎,无法抵抗。

犹如砧板上的鱼肉,任人宰割。

裴玄从未落到如此耻辱的境地,竟然被自己轻视的女人压制。

强烈的屈辱感下,哪怕身体不能动,他浑身的血液也如火烧般沸腾,额角青筋狰狞跳动。

沈玥,你给我等着——!

他狠戾的眼神有一种自尊心受挫的狂怒。

“故意听不懂人话,激怒我,然后趁我情绪波动松懈时,出手控制我。你的武功和力气都在我之上,所以你很自负的认为,只要你出手,我便如蝼蚁般难逃。”

沈玥直视着他赤红的眼眸,五指缓缓收紧,红唇森然,“那你又怎么知道,我的松懈,不是在引你上钩?”

裴玄瞳孔一缩,不敢置信看着她。

她是故意的?!

“兵法言,攻其不备,出其不意。”

沈玥幽冷地道:“我尚未恢复,身上带伤,正面交手毫无胜算,唯有你主动靠近,且放松警惕时,我才有一击制胜的机会。不拿下你,裴府与我而言,就不算真正安全,我又怎么可能松懈?”

裴玄和这府里所有人都不同,沈玥一开始就清晰知道,自己打不过他。

挟持裴老夫人、裴思薇和沈嫣然,只是第一步。

裴玄未必会受她威胁。

万一他心狠手辣,不顾人质直接动手,她只怕连命都保不住。

横竖都是死,不如放手一搏!

沈玥从始至终的目标都是裴玄,她需要一个让裴玄主动靠近的机会。

其他人不过是棋子。

裴玄心里从未如此难堪过,自以为胜券在握,其实早就落入了别人的陷阱,像个跳梁小丑一样惹人发笑。

高傲的自尊心不允许他向一个女人认输。

即使濒临窒息,裴玄的眼神也如狼一样凶狠,他料定了沈玥不会杀死他。

这个女人看似疯狂,实则精明又狡诈。

所有行为都是为目的铺路。

这样的人,不会自寻死路!

沈玥也看出了裴玄的心思,她冷笑,“你们母子差点杀了我两次,你竟然还觉得我不会杀你?”

她手指缓缓收紧,卡着裴玄的脖子,修剪圆润的指甲刺破皮肉,殷红的血顺着裴玄的脖颈慢慢往下流。

裴玄冷峻的脸庞已经涨成了紫黑色,额头青筋鼓胀,仿佛要破皮而出。

窒息感达到了极致——

他也撑不住凶狠的神色了,目光狰狞地瞪着沈玥,看到她眼里清晰冰冷的杀意。

那一瞬间,心里的笃定被击碎了。

裴玄猛然意识到,他实在不该激怒沈玥。

这女人根本不按常理出牌,他的生死只在她一念之间。

说杀,可能就真的杀了!

即使她要为此付出代价,可对于死人来说,又有什么意义?

裴玄的喉咙咯吱作响,骨骼将断的声音让人毛骨悚然,哪怕是在战场上,他也从未离死亡如此接近。

她差点被勒死的时候,也是这种感觉吗……

“放……开!”

裴玄从渗血的喉咙底艰难挤出两个字,浑身内功沸腾,疯狂冲击着封堵的穴位。

“没用的。”沈玥冷冷地说。

“我封住的穴,不知窍门乱冲,只会反噬五脏,自绝而死。”

话音刚落。

裴玄额头青筋蓦地突起,窒息的喉咙里止不住地涌出鲜血,顺着下巴流到沈玥手上。

沈嫣然惊骇地看着,在地上挣扎大喊。

“沈玥,他吐血了你没看见吗!裴玄是朝廷从三品将军,你要是杀了他,沈家剩下的人都要陪葬,你快放手啊!”

沈玥冷笑,“让我放手?你求我啊。”

裴玄绝无可能开口求饶。

他丢不起这个脸。

沈嫣然心惊肉跳,顿时朝门外大叫,“你们是死人吗!快救人啊——!!”

她是真的害怕了。

皇上并没有因为沈家长房的过错,牵连沈氏全族,二房和其他族人尚且能够保存。

但如果沈玥杀了裴玄,谋杀亲夫,以及谋害朝廷命官的罪名,她一条命都不够赔。

到时候沈夫人、沈家二房,乃至沈氏所有族人,都会被她连累。

裴府护院反应过来,立刻要冲进去。

“谁敢进来,他就死!”

沈玥冷声道。

所有护院顿时僵住,不敢进屋。

“你们是傻子吗!不进来一样死,快救人啊——!!”

沈嫣然简直要被气吐血。

护院们正犹豫不决时。

阿婵和阿絮一骨碌从地上爬起,抓起地上的斧头,直指门口。

“都不准动,退回去!”

又是斧头。

护院们直接怂了,连连后退。

沈嫣然眼睁睁看着机会错过,崩溃地尖叫,“沈玥!你自己不想活,不要把我拖下水!你娘还在沈府病着,沈氏全族两百余人,难道要我们一起死吗?你对得起沈家列祖列宗吗?算我求你了,你快收手啊……”

沈嫣然说着说着大哭起来,一把鼻涕一把泪,比乞丐还惨。


护院竟然毫不迟疑,仿佛请来京兆府不是抓他们的一样,放下棍子就要走。

李嬷嬷心里不好的预感更强烈了,不由抓紧胡氏。

“夫人……”不能报官啊。

就算报官真的让大小姐他们吃了亏,对他们二房也是弊大于利,反而影响二房的名声和前程,落得一个两败俱伤。

胡氏猛地清醒过来,“拦住他!”

二管事赶紧指挥护卫,挡住去路,不许护院往外走。

胡氏恼火地瞪着沈玥,“你到底想干什么?巴不得把沈家的家丑宣扬出去吗?”

沈玥眸子一挑,“谁做了丑事谁心虚,我怕什么?”

胡氏气急,“你就不怕你父亲留下的这些人,因为你都抓进大牢,身受屈辱吗?”

“他们心甘情愿,我又有何所惧?”

沈玥似笑非笑道,“二婶少费些心机,要报官要威胁尽管去,道德绑架这一套,我早就不吃了。”

她百分百确定,胡氏没有这个胆量报官,她越是有恃无恐,胡氏就越忌惮。

欺软怕硬、窝里横的人都这样。

胡氏气急败坏,“你!你竟然如此冷血,连你父亲留给你的人都不保,跟你娘一样的薄情,竟然还有人追随你。”

她气得朝康嬷嬷以及一众护院大吼,“你们都眼瞎了吗?看不出来她是这种人,竟然还死心塌地的给她卖命。

康嬷嬷站在沈玥身后,眼神轻蔑地看着她。

“小姐是什么样的人,用不着你们二房评价,我们心中自有数。”

“我们侯爷以前才是瞎了眼,养了你们这一群白眼狼,欺负小姐和夫人无人做主。”阿婵恨恨地说。

胡氏气得浑身发抖,还没说话。

沈玥已经不耐烦了,“你们到底要不要报官?要就赶紧去,大晚上的,别在这浪费我时间。”

她越是催促,胡氏反倒起了疑心。

她想破头也想不明白,沈玥积极要去报官,除了害她自己和身边人,还有什么好处?

沈玥是蒋氏的亲女儿。

蒋氏那个贱人阴险狡猾,最会卖弄心机,她生的女儿肯定也像她。

胡氏在沈玥手里吃过亏,唇舌上就没讨到过便宜,她根本不相信,沈玥会做对自己没好处的事。

“我再问你一遍,你到底在打什么鬼主意?是想害我们沈家吗?”胡氏高声质问。

“报官是你们说的,现在又成了我要害你们,可真是会倒打一耙。”

沈玥眼眸冷锐,“我还等着你们把京兆府的人请来,好好说道说道,这座沈府到底是属于谁的。”

胡氏一惊,“你什么意思?”

“听不明白吗?”沈玥冷冷道,“我才回京半年,但也听人说过,沈家这座府邸,原本为武安侯府,是先帝封赏爵位时所赐,由我父亲继承。如今我父兄蒙冤,爵位已被朝廷收回,这座侯爵府,怎么就成了你们二房的东西?”

胡氏脸色骤然变了,身旁的李嬷嬷、管事等人也跟着呆若木鸡。

只有沈嫣然还一脸茫然,“沈玥,你这话是什么意思?从来都是兄死弟及,长房没有男丁,不就应该是二房继承家业吗?”

沈玥讥诮道:“你也说了是家业,但侯爵府邸,本就是皇家御赐,如今沈家爵位都没了,你以为你们二房,还有资格住在这座侯爵府?”

“什么?”沈嫣然如遭雷劈,急忙扭头看向胡氏,“娘,她说的是真的吗?我们不能继续住在家里了?”

胡氏的脸色比她还要难看,根本没心思回答她的问题。

沈嫣然得不到回应,又急忙问李嬷嬷,“李嬷嬷,你快告诉我,这不是真的吧?”

“二小姐,这……是真的。”

李嬷嬷仿佛吞了一口黄连水,有苦说不出。

“在大燕朝,官员所住的府邸是有品级的,是几品官职,便住几品府宅,不容僭越……而沈府原为侯爵府,确实是先帝御赐,因为大老爷有爵位在身,如今,爵位没了,这座府邸按道理……”

也是要被朝廷收回的。

李嬷嬷艰涩的话没说完,沈嫣然整个人都傻了。

沈玥怜悯又讥讽地看着他们,“所以说,你们刚才趾高气昂说了半天,一口一个这是你们的地盘,快别惹人发笑了。”

“从我父亲被夺爵那一刻起,这座侯爵府,就已不是沈家的东西。朝廷这几日正忙着追查边关之事,一时无暇顾及,才没有派人收回府邸,没想到,你们二房这么心急,上赶着跳出来抢了。”

沈玥说着,讽刺的都快笑出声了。

“还说要报官,我都巴不得你们赶紧去报,也好让我开开眼,看你们二房拿什么抢这座宅子。”

从自家人手里抢东西,算什么本事。

真有本事,跟朝廷抢啊。

她还想真想看一看,这群窝里横的人有没有这胆量。

二房众人脸色苍白,呆若木鸡。

所以,他们夫人费尽心机,想夺长房的家产,结果家产变成了大小姐的私人嫁妆,二房无权干涉。

又想要取代长房,继承沈府。

结果,长房的爵位没了,这座侯府也即将被朝廷收回,竹篮打水一场空。

二房汲汲营营算计这一场,到底得到了什么?

什么都没有。

甚至,连他们眼下住的地方,都要没有了。

李嬷嬷是真的没想到会有这种事,从她陪着胡氏嫁进沈家开始,大房和二房就一直住在这座侯爵府。

所以,她根本没想起来,这座府邸是因爵位所赐,早就习惯当成了沈家的家产。

原本以为长房倒了,终于轮到二房翻身做主。

可谁知道,长房一倒下,他们二房连在京城落脚的地方都没有了。

二房几十年来一直被长房养着,早就习惯了荣华富贵,挥金如土,本身就是一个空壳子。

没了长房供养,又失去了这座府邸。

只凭二老爷在朝中那点俸禄,二房还有这么多姨娘庶子,仆从下人,可怎么养活?

“大小姐,沈府也是你家,你可不能报官啊。”

李嬷嬷慌了神,急忙说道:“要是让朝廷收回沈府,你和大夫人岂不是要流落街头?更辜负了侯爷和三位公子的浴血打拼。”


翠喜捂着脸痛得眼泪直流,不敢再继续叫嚣,哭着跟胡氏告状,“二夫人,你看大小姐……”

“滚一边去,没用的东西!”

胡氏此时哪顾得上一个丫鬟,她自己都被沈玥抓着手甩开了。

烦躁地推开翠喜,胡氏恶狠狠地瞪着沈玥,“沈玥,你好大的胆子,竟然敢撞开府门,强闯进府,你眼里还有没有规矩了!”

“规矩?”

沈玥眉梢微挑,反问道:“这里是哪里?”

胡氏一愣。

康嬷嬷心领神会,大声道:“回小姐的话,这里是沈家。”

沈玥又问:“沈家是谁的地方?”

“是老爷和夫人,三位公子,以及小姐的本家。”

沈玥笑了,看着胡氏反应过来后一阵铁青的脸。

她似笑非笑地嘲道:“所以二婶,你站在我家的地盘上,是想指责我,坏了自己家的规矩?”

胡氏气得大叫,“你家的规矩,就是让你撞破大门吗?”

沈玥好笑地说:“我撞自己家的门有什么不行?我娘都没说我错,二婶这是专门跑来,越俎代庖了?”

“您管的真宽啊。”

胡氏:“……”

“噗。”阿婵实在没忍住,捂着嘴笑了一声。

阿絮强忍着抽/动的嘴角,连一脸严肃的康嬷嬷,眼底也不禁闪过笑意。

“你——你!!”胡氏从来没见过如此牙尖嘴利的沈玥,明明沈玥出嫁之前,在府里对她都是恭恭敬敬的。

她一时间气得面红耳赤,不知道该怎么反驳,当着下人的面更下不来台,只能发出一声尖叫。

“我是你二婶!你怎么敢这么跟我说话?!”

沈玥脸上的笑容一下就没了。

她微眯起眼,道:“原来你也知道,你是我二婶啊……”

胡氏顿时一惊,心底竟涌出几丝寒意。

沈夫人当年有京中第一美人的称号,所嫁的夫君沈观山,又是朝中出了名的冷肃俊美,因此两人生下的三个儿子,个个都长得英气俊朗。

唯独沈玥不一样。

她长得极像沈夫人,眉眼五官都精致,却又比沈夫人年轻时的柔美清丽,多了几分肖似父亲的冷冽,更衬出锋芒带刺一般的美。

当她眉眼弯起笑吟吟时,这种刺人的锋芒丝毫看不出来,只有如水一般的温婉。

可一旦她脸上没有笑容,眉眼沉下时。

那种继承自父亲五官里的冷冽锐利,便不可掩饰的倾泻而出,凛冽如锋,耀眼又灼目,让人不敢直视。

胡氏瞳孔颤抖地看着她,仿佛从这张完全不像的脸上,看见了一道令她难忘的影子。

锥心的痛苦和恨意瞬间溢满心头。

她不自觉掐紧了手,尖锐的指甲活活抠进了肉里。

沈观山……

沈观山——!!

沈玥只觉得胡氏的眼神怪异,似幽怨又似痛恨,复杂至极。

但她不在乎胡氏在想什么,只冷冷说道:“我不在家的这几日,我母亲,承蒙二婶‘照顾’了。”

胡氏瞳孔一缩,从臆想中回过神来,“……”

她再次看向沈玥的脸。

但这一次,那个人的影子消失了。

她只看到沈玥的眉眼五官,每一处都像极了她娘,那个让她恨得咬牙切齿、寝皮食肉的贱人。

凭什么他唯一留下的女儿,也是那个贱人生的?!

胡氏眼珠子发红,无数的血丝伴着嫉恨爬满了她的胸口,她几乎听不见沈玥说了什么,只是直勾勾地盯着她的脸,像恨不得把她的脸皮剥下来一样。

“小姐……”

这种怨毒的恨意,让康嬷嬷看得头皮发麻。

她不自觉的上前护住沈玥,神情警惕,生怕胡氏会发疯扑上来。

自从老爷和几位公子战死的消息传入京中,不仅夫人悲恸到昏厥,一病不起。

二夫人胡氏也跟失心疯了一样,做事越来越不顾后果,犹如疯魔了一般。

二老爷又根本不管府里的琐事,整日在外游荡,即便回府,也只往几个姨娘房里去,对胡氏的行为不闻不问。

胡氏无人管制,行事就更加偏激疯狂,连给病重的嫂子断水断粮的事都做得出来,已经完全不掩饰了。

康嬷嬷只担心,她会伤害到自家小姐。

沈玥只是淡淡扫了一眼胡氏,没有把她的眼神放在心上,“我们走,先去看看母亲再说。”

她直接朝胡氏迎面走去。

康嬷嬷吓得赶紧跟上,紧紧护在身边,阿婵阿絮也绷紧了神经。

身后三十几名护院立即跟上,浩浩荡荡。

胡氏身后也带着好几十名沈府的下人,其中还有不少丫鬟婆子,把通往清漪院的必经之路都给堵上了。

眼看大小姐不避不让,带着人迎面而来。

下人们摄于威势,不自觉地往两边让开,丫鬟婆子也因为翠喜被扇肿了脸,根本不敢拦路,又看胡氏眼睛直勾勾的,连忙将她扶到一边。

路被让了出来。

沈玥目不斜视,看都没看胡氏一眼,带着人浩浩荡荡朝清漪院方向去了。

直到她的背影被簇拥着消失不见。

胡氏仍然直勾勾地望着,目光竟有些痴痴,她喃喃地道:“真像啊……”

旁边的陪嫁李嬷嬷听到了,小声问了一句:“夫人,您说什么?”

“真像……像我第一次见他的样子……”

胡氏喃喃地说,脸颊泛出桃花般的红晕,眼睛却赤红着,像染了血,神情古怪的像犯了痴症。

“那个时候的他,也像现在一样,身后簇拥着人,威风凛凛的……他从我身边走过去,没有看我一眼……”

李嬷嬷心里咯噔一声,连忙抓住她的手,用力掐了掐,“夫人,你糊涂了!”

怎么又说起这件事了?

李嬷嬷是胡氏的陪嫁,也是她身边的老人,是跟着她从胡家一起嫁过来的。

关于沈侯爷与自家夫人的初次见面,李嬷嬷不知道听胡氏叨念过多少遍,耳朵都快起茧子了。

沈侯爷奉命回京述职,在宫中,与进宫向皇后请安的胡家小姐擦肩而过。

沈侯爷从未注意到路过的胡家小姐。

胡家大小姐的一颗芳心,却因这短短一面,落在了俊美英武的年轻侯爷身上,从此痴缠不休,狂热追求。

闹着京城上下人尽皆知。


有沈玥这个主心骨在,清漪院众人的做事效率一向很高,不过两个时辰,便把院中里里外外的东西都打包好,连厨房新买的柴米油盐都没落下。

周伯在京中多年,自有民间人脉,哪怕已经天色很晚,他也不知从哪雇来了二十辆大车,浩浩荡荡地停在沈府门口。

大燕京城没有宵禁,大路上偶尔有巡夜的士兵走过,即使百姓大多归家,但这样大的动静,还是引得周围四面的府邸开门张望,晚归的路人好奇停下脚步。

“沈家这又是怎么了?”

“不知道,只怕又是那位刚回来的沈家大小姐,闹了什么事情吧?”

“她也真是个奇人,白天刚跟裴府撕破脸,和离回府,在娘家大闹一场,现在天都黑了,还不消停呢?”

不少闲事路人和周围府邸里出来的下人,聚在路边,议论纷纷。

沈府大门还没修好,门板被搬到一边,几十个身带残疾的护院搬着东西,进进出出,将各种家具摆件搬上车。

清漪院面积极大,又是沈府曾经的主院。

住着沈观山一家五口人,下人丫鬟也有不少。

如今要全部搬空带走,也不是件容易的事,护院们忙碌着进进出出,将二十辆大车装的满满当当,还有不少东西放不下。

见护院们抬着一扇檀木金丝屏风出来,围观的路人也看出了端倪。

“连这种大件都搬出来了,难道是要分家?”

“我看是要把长房扫地出门吧!”

“沈家长房男丁都没了,又闯下大祸,朝廷还在商议如何定罪,弄不好就要抄家流放。二房只怕是想抢在朝廷定罪前,赶紧分家,将长房逐出家门,断绝关系呢!”

“这也太无情了吧……”

“我听说,沈家两房兄弟自幼相依为命,做弟弟的受兄长庇护多年,现在刚一出事,就翻脸不认人了,要把孤儿寡母赶出去。”

“这也怪不人了吧?谁让长房父子闯下大祸,没准就要抄家,二房也要为自己考虑,总不能白白被连累吧?”

“以前沾光的时候不说,现在有难了就说连累?这算哪门子亲兄弟,一点手足亲情都不顾。”

“少站着说话不腰疼,你家有一个闯祸的兄弟,你不想撇清关系?”

路人你一句我一句,各执一词。

有人觉得二房不顾手足情,连夜赶走孤儿寡母,让人觉得凉薄不耻。

但也有人理解二房,认为趁早撇清关系才能自保,为自己考虑无可厚非。

双方谁也说服不了谁,差点当街吵起来。

在这个过程中,那些护院们根本不理会,只顾埋头干活,大车装满就赶着离开,不知把东西送往何处,只见又不断有空车返回,继续装东西。

动静闹得太大了。

最后,连京中夜巡的士兵都惊动了,匆匆赶来,分开了争吵的百姓。

小队长皱着眉头,上前询问护院,“你们这是干什么?这些东西要送往何处?”

围观的路人立刻竖起耳朵。

独臂的周伯在门前指挥,见状不亢不卑,“回大人的话,沈家长房奉大小姐之令,与二房分家断亲,连夜迁出沈府。”

小队长神情古怪,“分家断亲,要这么急吗?等天亮再搬不行?”

周伯面露苦涩,满头花白的头发,脸上愁苦的纹路,仅剩的一只独臂,似乎都透着隐忍和无奈,“大人见谅,并非我们想夜间迁府,实在是不敢再住了,只能连夜离开。”

“嘶——!”

人群里有人倒吸冷气,嗅到了浓浓的猫腻。

什么情况才会逼得一房主人家,连自家都不敢住了,不得不连夜搬走?

这里面的内情想想就值得人揣摩。

现在的沈家长房可不像从前,没有男丁支撑,只剩一位遗孀夫人,和刚刚和离回府的小女儿。

孤女寡母最是好欺负。

哪怕是那位看起来不好惹的大小姐,要被二房长辈赶出家门,只怕也毫无办法。

毕竟,女子不能继承家业,被夺走家产,吃绝户也很常见。

众人吃瓜看热闹的好奇心一下就起来了,双双眼睛盯着这边。

小队长也哑然了,一时不知该说什么,只能道:“那你们动静小点,别打扰百姓休息。”

“多谢大人/体谅。”周伯感激万分的低头。

小队长继续带队夜巡,但看着围在沈府门前看热闹的百姓,又不放心,特意留下几个士兵守着。

“赶紧搬,夫人和小姐还等着。”周伯也不理会看热闹的人,继续指挥护院。

护院们进进出出,大车去了又回,各种家具大件被逐一送走。

有好奇心的百姓忍不住,想看看这些人把东西送去了哪,便跟着大车一路尾随,发现竟然到了一处荒僻已久的老宅。

“这个地方,我记得以前是蒋家的宅子吧?沈家大夫人的娘家。”

“自从蒋家奉旨前往南郡,举家搬迁之后,这座老宅就没人住了,空置了十几年,沈家母女这是要搬回娘家住?”

“想想也是,沈家男人没了,沈大夫人娘家又不在京城,不回老宅还能去哪?孤女寡母的,总不能流落街头吧?”

“从前的武安侯府何等风光?沈大夫人在京中也是数一数二的世家夫人,没想到一夜之间,丈夫儿子全没了,还被婆家扫地出门,只能沦落到住回娘家老宅子。”

“谁说不是呢!”

好事的百姓围在蒋府老宅前,难掩同情的议论着。

蒋府以前是一品将军府,府邸不比侯爵,但也算巍峨肃穆,多年荒废闲置下来,府宅已经老旧,油漆斑驳,带着几分落魄。

以往的辉煌不在,日薄西山,让人难免有些唏嘘。

不过此刻,蒋府里的人倒是不少。

百姓们看见中门大开,有不少丫鬟婆子、粗扫下人出来帮忙,将家具物件搬入府中,府里灯火通明,倒也有几分热闹。

另一边。

沈玥亲自看着几个丫鬟帮忙,将病中昏睡的沈夫人抬上温暖的马车,准备前往蒋府。

清漪院里几乎搬空了,连花草都没剩几盆,看起来寂寥又落寞。

康嬷嬷眼眶泛红,“奴婢跟着夫人,陪嫁到沈家,在这院中住了二十余年,本以为这辈子都在这儿,没想到竟还有离开的一天……”

她忍不住背过身拭泪,声音哽咽,“这院子,还是老爷亲手给夫人布置的,三位公子也在这里出生,在院子里读书习武,慢慢长成英武男儿,如今空落落在这儿,夫人要是醒来知道,该有多伤心啊……连往日的回忆念想都没有了。”


看到沈玥眼里的笃定,裴玄险些咬碎了牙。

但他能有什么办法。

母亲妹妹心上人,全在沈玥手里,现在还多了两个不明来历的黑衣人,潜伏在裴家屋顶上,连他都没有发现。

裴玄不由怀疑,这两人是沈玥安排的后手。

难道……是沈观山父子死前,派来保护她的人?

难怪沈玥有恃无恐!

先机尽失,无计可为。

裴玄只能强忍怒火,正要吩咐人,按照沈玥说的办。

这时候,一直站在旁边看戏似的黑衣人,其中一个忽然举起手。

“慢着!”

所有人齐刷刷看向他。

黑衣人对沈玥说:“我们只是路过,你突然拉我们下水,害我们得罪裴将军,这不合适吧?”

裴玄一怔眯起眼,他们不是沈玥的人?

沈玥反问道:“所以,你们只想白看戏,不想帮忙?”

黑衣人理直气壮,“我都不认识你啊,为什么要白帮你?有好处吗?”

“……”沈玥被他的无耻震了一下。

她无语地说:“你人都站在这了,不帮也得帮吧,不然你以为裴玄会放过你?”

家丑不可外扬啊。

裴玄忽然道:“只要两位不干涉裴府家事,现在尽可离去,裴家绝不阻拦。”

沈玥立刻看穿了裴玄的用意,只要这两个黑衣人一走,她被裴家人团团包围,插翅也难飞。

搞不好真要鱼死网破。

那就太亏了!

沈玥毫不客气地说:“裴家连恩将仇报的事情都做得出来,可见人品不怎样,秋后算账的机会多得是。”

裴玄眼里怒火直烧,没有跟她争论口舌,对两个黑衣人沉声道:“此事本就与两位无关,我也无心追究你们为何藏身将军府,就此离去,我保证,一切既往不咎。”

“男人的嘴骗人的鬼,傻子才会信他的话。”沈玥又说。

裴玄:“……”

他再压不住怒火,朝沈玥道:“你不要得寸进尺!”

黑衣人听得津津有味,脑袋左转右转,面具下露出一双发亮的眼睛,仿佛在说:

——打起来!打起来!

这真是个唯恐天下不乱的主。

沈玥直接亮绝招,“你不是想看戏吗?现在走了好戏就没了,留下帮忙,我保你还有戏看。”

“真的?”黑衣人立刻来劲了。

“什么戏?”

“反目成仇,撕家大戏。”

沈玥挑了挑眉,“我是主角,我来演。”

黑衣人愣了愣,顿时乐了,“成交,说到做到?”

“说到做到。”

沈玥心想,想看戏还不简单,接下来多得是。

裴家这点才哪到哪。

黑衣人乐不可支,用手肘捅了捅身边同伴,笑嘻嘻地说:“这姑娘有意思,她是真有戏!”

“滚一边去。”另一个沉稳的黑衣人嫌弃地踹开他。

眼看双方在自己面前达成交易,根本没人询问自己,仿佛他就是一个配戏的丑角,无关紧要。

裴玄的脸上像是被人活活扇了几/巴掌,难堪至极。

连先前的拉拢都成了笑话。

“你可以下令了,先把我的嫁妆清点送回沈家。”

沈玥看了一眼裴宗光等人,又道:“手脚放干净点,我手里有嫁妆清单,少一样东西,我就让全京城都知道,你们裴家穷疯了,连和离的嫁妆都偷。”

裴玄还没反应。

裴宗光差点跳起来,恼羞成怒道:“你敢?你看不起谁,我们裴家还不稀罕你那点东西,别以为多了不起!”

“那最好,别说一套又做一套,偷了东西还死不承认。”沈玥说。

裴宗光老脸气得通红,手指着她,“有辱斯文,简直岂有此理!你都嫁到我裴家了,就算和离,嫁妆里也该有一半是属于裴家的,你敢全部拿走,我就敢去报官,把你抓起来!”

大燕确实有这种规矩。

被休妻的女人,嫁妆都归男方所有,即便是和离,也要扣下一半嫁妆。

人财两失不说,还要被人鄙夷是下堂妇。

所以,大燕的女子都不敢和离,宁愿在婚姻里受尽委屈,苦苦熬着。

沈玥才不惯着这种破规矩。

“裴家是要我一半嫁妆,还是要我毁了裴家的名声,颜面无存,你们自己选。”

沈玥冷冷地说:“真以为我是好声好气跟你们商量吗?瞪大眼睛看清楚,现在谁是主动权。”

“你——你你你!!!”

裴宗光气得胡须发颤,捂着胸口差点厥过去。

裴家其他人的脸色也无比难看,又憋屈又愤恨,却又毫无办法。

正如沈玥所说,这事就不是商量出来的,她手里抓着人质,裴家根本没得选。

裴家虽然不是京城的一流世家,但家中有官职的男人却不少。

裴宗光、裴忠、裴玄,还有二房好几个儿子,都在朝中当官,只是官职不高。

裴老夫人是府中老太君,地位摆在这。

她要是被人毁了名节,裴家所有男丁后辈都颜面无光,以后都不好意思站在朝堂上,就连裴家已经出嫁的女眷,名声都会受人嘲笑。

裴玄深知这其中的厉害。

不得不说。

沈玥这一招虽然损,却实实在在捏住了裴家的命脉,换个人都做不出来。

她现在是光脚不怕穿鞋的。沈家已经倒台,大不了就是个死,她还在乎什么名声名节吗?

“按照她说的做!”裴玄咬紧牙关。

“玄儿……”

裴宗光仍是不甘心,那么多嫁妆都要还回去,这不是挖他的心头肉吗?

二房几个儿子也隐隐躁动,面露不甘心。

裴玄目光冰冷看向众人,“没听见我的话吗?照她说的去做,一样不许少!”

跟银钱比起来,自然是裴家的颜面名声更重要。

裴玄从不管家中财务,一心只求仕途,他骄傲惯了,年纪轻轻前途顺畅,自然不会把金银铜臭放在眼中。

比起不得不还的嫁妆,裴玄更痛恨的是沈玥反抗自己的举动。

她竟然真的这么绝情,宁愿下堂也要跟自己和离,狠狠刺痛了裴玄高傲的自尊心。

屋子里的下人连忙应下,转头就往外跑,赶着去叫人收拾嫁妆了。

正好沈玥进门三天,裴府里兵荒马乱,她的嫁妆还原样没动收在库房里,清点起来也方便。

裴玄冷冷地看着沈玥。

“离开裴府,你一定会后悔。”


沈玥走到院门口,目光冷淡地扫过对面胡氏。

“这大晚上的,二婶好大的阵仗,带着这么多人来我们清漪院,是来抄家的?”

站在李嬷嬷身后的沈嫣然,心脏突突直跳,下意识往人群里躲。

胡氏冷笑一声,“沈玥,你来得正好,我倒要问问你,眼里还有我这个二婶吗?”

沈玥扬眉,“二婶何出此言?”

“我念在你刚刚回府,好心过来看看,你却让你院子里这群狗挡在门口,连院门都不让我进,这是哪门子的规矩?”

胡氏目光凶狠,指着她,“难不成你在乡下长大,连孝顺长辈的道理都不懂吗?沈家怎么会有你这种女儿?”

“二婶带着这么多人冲过来,原来是想跟我讨论规矩?”

沈玥嗤笑,“真是不巧,你也知道我是乡下长大的,没学过你们京城的规矩,看见这么多恶客上门,我还以为是土匪进家,想来劫财了,可不得让身边人防着点?”

“你说谁是土匪?”胡氏气得声音都尖利了。

沈玥似笑非笑,“谁想劫财,谁就是了,听说二婶出身高门,想必娘家教养一定很好,总不至于眼皮子浅到连侄女的嫁妆都想抢吧?”

“……”胡氏顿时被噎住了。

李嬷嬷等西院下人也被噎得够呛,一时竟鸦雀无声。

这堵人嘴的本事,大小姐可真够损的。

一句娘家教养,就让胡氏接下来的话都说不出来了。

抢侄女嫁妆,这算哪门子教养?

可若不抢……

胡氏岂不是白带着一群人,浩浩荡荡过来唱戏了?

胡氏一张脸噎得青红皂白,憋得眼珠子都快瞪出来了,竟然不知道该怎么接。

沈玥好整以暇地看着她,“二婶不是说好心来探望我吗?现在,我人也出来了,见也见到了,还有别的事?”

她就看看胡氏的脸皮有多厚,能不能当着这么多人的面,说出强抢的话来。

胡氏恶狠狠地瞪着她,“我专程过来,自然不止是探望,听说你被裴家休了之后……”

“停。”沈玥直接打断,“二婶年纪大了,耳朵也不灵光,全京城都知道我和裴玄是和离,哪来的休妻?”

胡氏眼神轻蔑,“你用不着给自己贴金,和离也好,休妻也好,不过都是被人抛弃,有什么好遮掩的。”

沈玥微笑,“总好过像二婶年轻时候一样,坏了名声嫁不出去,只能倒贴给人当续弦。”

胡氏猛地瞪大眼,怎么都没想到她这么戳人肺管子。

“你——”

“哎呀,一不小心说了实话,二婶是长辈,可别跟我一般见识。”

沈玥再次打断她,“毕竟你也知道,我是乡下长大的,京城规矩没学好,不小心冒犯也很正常。”

胡氏三句话被她气得半死,脸庞都涨红充血了,眼神仿佛恨不得撕了她。

因为当年纠缠沈观山,导致全京城都知道她的痴情,在沈观山很快与蒋氏成婚之后,她就彻底成了笑话,活活拖到二十多岁都嫁不出去。

最后只能倒贴给丧妻的沈兆良,勉强当了续弦。

这件事无疑是胡氏的死穴,哪怕已经过去十几年,也没人敢在她面前提起一个字。

只有沈玥。

她是真的狠啊,嘴比刀还利。

字字都往她最痛处、最忌讳的点上戳,还是当着全府下人们的脸。

胡氏只觉得自己最难堪的一层面皮都被她扒了下来,浑身刺的血淋淋。

她完全不反省是自己先侮辱沈玥被休在前,只死死盯着沈玥,恨得眼珠子发红。

“果然是乡下泥坑里养大的,接回了京也盖不住一身烂臭味,你娘是怎么教你的规矩?难怪嫁出去才三天,就被人休了回来,败坏沈家门风!”

沈玥眼神微冷,“我娘是如何教我,轮不到二婶来过问。至于沈家的门风,二婶不如先管好自己女儿,好歹也是姓沈的,没骨气不要紧,总不能连脸皮都不要了,尽学了一些上赶着倒贴男人的手段。”

“沈玥——!!”

胡氏气得尖叫一声,这话显然是在骂她上梁不正下梁歪。

她当年倒贴嫁给沈兆良做续弦,如今女儿沈嫣然也有样学样,上赶着倒贴给裴玄。

更讽刺的是,她还没倒贴成功。

沈嫣然觉得难堪极了,她忍不住站出来说:“沈玥,你不要胡说八道,我和裴玄哥哥是清白的,我才没有倒贴!”

“我刚刚有一个字提到裴玄吗?”

沈玥好笑地问道,“什么叫此地无银三百两,不用我解释给你听吧?”

沈嫣然霎时脸色青白交错,衬着脸上红肿的巴掌印,神情精彩极了。

李嬷嬷眼看好好的局面,都快被大小姐骂成狗了,句句不带脏字,句句杀人不见血。

夫人哪斗得过她这张嘴?

“夫人,您别跟大小姐说这些有的没的,赶紧说正事要紧。”李嬷嬷急忙凑到胡氏耳边,小声提醒。

胡氏被沈玥气得脑瓜子嗡嗡的,浑身血液直冲头顶,被李嬷嬷及时提醒才反应过来。

没错,她今晚过来不是跟这个贱人吵架的。

胡氏眼神一厉,也不想兜圈子了,指着沈玥命令道:“沈玥,识相的马上把你的嫁妆交出来,否则别怪我不客气!”

沈玥听得都笑了。

她是真想问问,胡氏能怎么不客气?

明抢吗?

“既然是我的嫁妆,跟你又有什么关系?”

沈玥嗤笑道,“二婶这是连脸皮都不要了,打算带人明抢?”

说她是劫财土匪,还真没冤枉了她。

胡氏理直气壮道:“什么你的嫁妆,那都是沈家的家产!如今长房无人继承,就应该二房主持家业,家产当然也是二房的,你拿了我们二房的东西,还敢不还?”

大燕确实有这样的规矩。

通常情况下,一个家族里继承大部分家业的都是长房,其余人只能分到少许。

但如果长房绝脉,无人承继,排在后面的男丁就能顶替而上,成为正位继承人。

沈家如今就两房。

沈观山父子四人战死,长房只剩下沈玥一条血脉。

而她又是女儿身,无法继承家业。

整个沈府就自然落到了二房手里,连同这座府宅和所有家产,名义上都可以算作二房的东西。


与此同时,松鹤院里一片欢声笑语。

裴老夫人笑着坐在椅子上,拉着沈嫣然的手,“嫣然,你是个好孩子,以后有你照顾玄儿,娘就放心了。”

裴思薇讨巧卖乖地笑道:“嫣然姐姐美丽又大方,二哥爱慕好多年,终于可以娶回家,晚上做梦都会笑醒了。”

“不许胡说!”沈嫣然脸颊绯红,微带羞色,却也落落大方。

“我既然嫁给了阿玄,以后就是他的妻子,自然会好生照顾他,伯母不用担心。”

裴老夫人嗔怪,“还叫伯母呢?”

沈嫣然脸颊更羞,“娘……”

“好,好孩子。”裴老夫人笑得合不拢嘴,心里满意极了。

这才是京城锦绣地里养大的千金小姐,不像那个沈玥,从小在民间长大,一身小家子气,看着就碍眼。

裴老夫人招招手,婢女将一本烫金册子拿过来。

“这是沈玥进门时带来的嫁妆单子,现在是你的了。”

沈嫣然连忙推辞,“姐姐的嫁妆,进了裴府就是裴家的,我怎么好拿呢?”

裴老夫人听得心里满意,硬把嫁妆册交给她。

“好孩子,你是替沈玥进门的,本就受了委屈,这嫁妆自然算是你的,快收下!”

裴思薇嫉妒地说:“就是,沈玥不过是个乡下养大的贱人,哪配有这么丰厚的嫁妆?嫣然姐姐你拿着,才叫名正言顺。”

沈嫣然又推辞几句,这才收了下来。

她语气带着怜悯,“姐姐虽是在民间长大,也是我大伯的血脉,她能认祖归宗,我很高兴。只是没想到,姐姐命不好,回京才半年,大伯和几位堂兄就出事了。”

沈观山为了沈玥这唯一的女儿,把侯府百年积蓄都掏空了,全做了沈玥的陪嫁。

虽然那些积蓄本就是长房的,二房管不着。

但沈嫣然心里还是恨!

如果沈玥没回来,她就是侯府嫡系唯一的女儿,长房的积蓄也该是她的嫁妆,如今却落到沈玥头上。

这不是沈玥抢了她的吗?

而且,沈玥是沈观山的亲女儿,一回京,就把她这个隔房侄女的身价压了下去。

她本可以嫁进皇家,成为某位皇子,或宗室世子的正妃。

如今却只能退而求其次,当一个小小的将军夫人。

沈嫣然脸上挂着温柔的浅笑,细白手指无声掐紧了嫁妆册子,心里怨恨又不甘。

好在,裴玄对她深情,她替了沈玥的位置,不算太亏。

更重要的是,她还能让沈玥做一个无名贱妾,终生被她踩在脚下,才算出了口恶气。

裴思薇幸灾乐祸地说:“她何止命不好?要我说,沈玥就是个煞星,一回来父兄就死无全尸,不是被她克死的是什么?”

一旁没说话的裴家长嫂卫氏,闻言蹙眉道:“别说的这么难听,死者为大。”

“事实就是这样,我说错了吗!”

裴思薇理直气壮,大声说:“沈家就是被沈玥克的,沈观山父子也是死得活该,谁让他们非要把沈玥接回来?”

就在这时,房门砰一声撞开。

两个守在门口的嬷嬷像麻袋一样飞进来,重重撞在屋中央的香炉上,哎哟惨叫。

屋内众人都吓坏了。

裴老夫人连忙站起身,“怎么回事?”

“夫人!夫人她……”嬷嬷摔得满头是血,声音惊恐结巴。

“嫣然姐姐在这里,你喊谁是夫人!”裴思薇腾地站了起来,怒声喝斥。

嬷嬷恐惧的浑身哆嗦,话都说不通畅。

另一个嬷嬷已经摔晕过去了。

裴思薇气急败坏,恨不得踹她一脚,听到门口传来脚步声。

她一扭头,瞬间愣住。

“……沈玥?”

沈玥拎着一根血迹斑斑的棍子,走进了屋。

阿婵举着斧头跟在她身后,目光警惕,倒退着走。

阿絮更是举着木柴,清秀的小脸凶气十足,挥舞着威胁后方,“都给我退远点的,不许靠近,不然砍你们!”

后方,七八个护院抓着棍子,心惊胆战跟着,不敢靠近,也不敢退。

“三小姐快跑!!”

隔着房门看到呆愣的裴思薇,护院大叫,“快带老夫人跑啊!!”

裴思薇都傻眼了,这是什么情况?

还没等她反应过来,沈玥已经快速扫过屋内众人,看到了裴老夫人、裴思薇,裴卫氏,以及一身新衣精心打扮的沈嫣然。

人都齐了。

沈玥看向裴思薇,问了一句。

“刚才是你说,我父兄死得活该吗?”

裴思薇还没从惊愕中回过神,下意识回了一句:“是我说的又怎么样!”

“哦,这样。”

沈玥眼眸微眯,反手一棍子抽向她的嘴。

砰!

长棍带着厉风,狠狠抽在裴思薇的嘴巴上。

裴思薇顿时惨叫,一口血喷出来,踉跄往后摔。

“薇儿!”裴老夫人骇然一吓,立刻扑过来。

沈嫣然赶紧后退,生怕沾上血。

裴老夫人一把接住了裴思薇,被她撞的跌在地上,差点闪了腰,气得狰狞咆哮。

“沈玥!!!你竟然敢伤害薇儿!我看你是不想活了——”

说完,裴老夫人焦急关心女儿。

“薇儿,你怎么样?快让娘看看……”

手一拉,怀里的裴思薇软绵绵地歪倒,露出半张血糊糊的半张脸。

“嘶!”

满屋子人倒抽冷气。

裴思薇整个下巴都被打歪,牙齿碎了七八颗,血糊了半张脸,痛得昏死过去。

“狗嘴里吐不出人话,活该被打。”

沈玥说着,看向旁边目露惊恐的沈嫣然,她手里拿着一本眼熟的嫁妆册子。

沈嫣然下意识把册子藏在身后。

“姐姐,你疯了吗?竟然把三妹打成这样,裴玄哥哥不会饶了你的!”她色厉内荏的威胁,“你赶紧放下棍子,跟娘认错……”

“这么快就改口叫娘,急着抢我的嫁妆啊?”

沈玥讥诮地勾唇,“我要是再晚来一点,骨头都能叫你啃干净了。”

沈嫣然涨红了脸,“我没有!这是娘自愿给我的!”

“你当我傻啊。”沈玥扬眉,手中棍子一抬,染血的棍尖几乎指到她鼻尖上。

“识相一点,自己拿出来,别叫我抽你。”


裴玄是听到护院急报赶来的,万万没想到,一来就听到了沈嫣然的劲爆发言。

他一时间不知作何表情,脸色铁青,滞在原地。

沈嫣然惊恐扭头,看到裴玄站在门口,被吓得瘫软在地上。

“裴玄哥哥……”

她反应实在是快,眼泪瞬间就掉下来,梨花带雨地伏在地上。

“裴玄哥哥救我——!!姐姐她疯了!她杀了老夫人,还逼我说了很多疯话!我不说她就要杀了我,我好害怕啊!你快救救我……”

哇!

屋内丫鬟、屋外护卫眼珠子差点蹦出来。

又换了一种说法!

嫣然小姐这张嘴,变得简直比翻书还快。

不管沈嫣然这话是真是假,当着屋里屋外这么多人的面,她给了裴玄一个台阶。

裴玄眼底的阴沉深深隐下,脸色无比难看,径直朝房门走来。

堵在门口的阿婵和阿絮,本能地握紧手里的武器。

“姑爷……”

“阿婵,阿絮,你们过来。”

沈玥及时打断。

裴玄是真正从沙场上过来的人,一身武艺不是虚的。

两个丫鬟都不懂武功,拦不住他。

阿婵和阿絮立刻跑回她身边,沈玥拿过阿婵手里的斧头,看也不看回头一指。

锋利的斧尖精准抵在沈嫣然的脖子前。

“再走一步,她就死!”

沈玥语气不容置疑。

沈嫣然整个人都僵住了,眼里满是惊恐。

“……”

裴玄停住脚步。

他面无表情地看着屋内的乱局,地上躺着满头满脸是血、生死不明的裴老夫人和裴思薇,和一身狼狈的沈嫣然一样,被绳子紧紧捆着。

角落里,裴卫氏和丫鬟们瑟缩成一团,身上并没有伤。

“差点忘了,沈嫣然刚给你戴了顶绿帽子,你不一定在乎她的命。”

沈玥似乎刚想起来,又补充道,“那我换一句,你有任何动作,你娘和你妹妹就一起死。”

“阿婵,阿絮。”

两个丫鬟心领神会,抓起茶杯砸在地上。

一人捡一块碎瓷片,直接抵住裴老夫人和裴思薇的脖子,用行动表示对小姐的支持。

裴玄眉毛狠狠一跳,不知是被沈玥的话气的,还是被主仆三人的行为气的。

他站在原地没动,目光如冰锥般刺来,声音冷如寒冰。

“沈玥,你是不是疯了?闹这么一出想干什么?”

“闹?”沈玥嗤笑。

“就当我闹吧,我有一个条件,换你裴家三条命,你觉得如何?”

裴玄眉心紧拧,目光寒彻,却并无多少紧张和担忧。

即使自己的母亲和妹妹就躺在地上,生死不明,裴玄也有绝对的自信,可以轻松制住沈玥。

沈玥自小流落民间,虽有将门血脉,却从未习过武。

她手脚细弱,腰肢纤软,力气也很小,实在不像是护院口中,从新房一路杀到松鹤院,见人就打,踩着伤员往前走的女人。

裴玄简直想不通,她是怎么办到的?

之前死掉的杜嬷嬷也是……

“闹出这么大的事,你还有脸跟我提条件?”裴玄冰冷地说。

“你都有脸站在这,我为何没脸提?”

沈玥毫不客气地反击,斧尖稳稳抵着沈嫣然的喉咙,“你说过,沈嫣然的父亲官职依旧,她还是官家女。若是不明不白死在裴家,你如何跟岳家交代?如何跟朝廷交代?”

“再则,裴老夫人是你亲娘,裴思薇是你亲妹妹。她们的命,总该值点钱吧?”

阿婵和阿絮紧紧抓着碎瓷片,眼神坚定。

只要小姐一声令下,她们就会毫不犹豫割断裴老夫人和裴思薇的喉咙。

绝对救不回来。

裴玄眼神发冷,“杀了她们,你以为你能逃命?”

沈玥笑了,“我为何要逃命?杀一个不亏,杀三个血赚,总比被人践踏的强。”

裴玄眼底怒火更深,目光死死盯着她,“从前没看出来,你竟然如此偏激疯魔,不识好歹!我明明给了你生路,你为何要做这种事?”

“你的生路就是让我被人活活勒死,没死成还要心甘情愿给你做妾,给你们所有人吸血,你当我傻啊?”

沈玥眉眼浮出冰凉的讥诮。

“我是当朝武安侯的女儿,沈家世代铮铮铁骨,没有跪着做妾的女儿。你不仅羞辱我,羞辱我父兄,还有脸让我感恩戴德?”

“……”

被斧尖指着喉咙、被迫仰着脖子不敢动的沈嫣然,眼底闪过一丝深深羞恼。

这句话仿佛在打她的脸,说她不配为沈家女。

她就是想做太子的妾,怎么了!

能嫁进皇家,是多少人求不来的,沈玥一个民间长大的死丫头懂什么!

裴玄眼眸微深,仿佛第一次真正认识沈玥,意识到她的身上,同样流着沈家人的血。

沈家是大燕的开国功臣,世世代代征战沙场,几乎每一代沈家男儿,皆是马革裹尸,从未怯战。

四十余年前,大漠入侵边关,朝廷援兵未能及时赶到,边关险些被破。

危急关头,已经年近六旬的沈家老爷子及夫人,与沈家六子二女全部上了战场,死战不退,无一生还。

沈家嫡支最终只剩下幼子沈观山与庶弟妹三人,十具棺椁回京,满府飘白。

先帝感念沈家满门忠烈,赐爵武安侯,由当时年长的沈观山继承。

他就是沈玥的父亲。

“裴玄哥哥……”

微弱的泣声传来,裴玄的注视被打断,他看向地上瘫软的沈嫣然。

她眼眶通红,水眸含泪,凌乱的头发散落在颊旁,柔弱的像一支楚楚百合,惹人怜爱。

“裴玄哥哥,救我……我不想死……”

这是裴玄最喜爱她的模样

美丽,柔弱,犹如一朵脆弱又美好的花,只能被人圈养保护。

裴玄又看向沈玥,她唇带讥诮的站在那里,纤瘦的腰挺直,手中握着斧头,比沈嫣然更胜一筹的精致美丽,眉眼间尽是耀眼和锋芒。

太刺眼了。

这种性子,以后必须得改……

裴玄声音冷淡,“你要什么条件?名分?还是裴府的管家权?”

沈玥觉得他要么是个傻子,要么就是瞧不起她,都什么时候了,还以为她惦记他那点破名分。

呸,白送她都嫌恶心。

真是狗屎。

沈玥清清楚楚地说:“我要你写一张和离书,解除你我关系,我父母给我准备的嫁妆,一分不少送回沈家,这就是我的条件。”

“……”

裴玄险些以为听错了,定定看着她,眼底骤然爆出极深的怒火。

“你、做、梦!”


沈兆良怒极反笑,“她还真有脸提,生怕别人不知道,她急着鸠占鹊巢吗?”

二管事尴尬的说不出话。

即便是他这个做下人的,也觉得长房母女刚搬出去,二夫人就急着去住长房的院子,不合适。

传出去让人怎么说呢?

外人肯定会以为,二房就是等不及想占家产,才把长房母女扫地出门。

太难听了。

兰姨娘柔声劝道:“老爷消消气,姐姐向来是这样的性子。您也知道,清漪院是大老爷为夫人亲手打造,姐姐一直都很羡慕。”

这话实在不能细想。

羡慕。

胡氏是羡慕那座院子,还是羡慕院子里的人独得丈夫宠爱?甚至是……

二管事心知不妙,偷偷去看沈兆良的表情,果然更加难看了。

沈兆良语气阴沉,“果真是发了疯病,是非好歹都分不清了,还搬什么院子?传我的话,让她在梧桐苑闭门养病,没事少出来。把清漪院给我封了,谁也不许进去。”

“是。”二管事连忙应下,又说,“大小姐那边……”

他欲言又止,看了一眼旁听的兰姨娘。

“你先下去。”沈兆良道。

兰姨娘面相柔顺温婉,即便年过三旬,依然有种江南少女般轻灵的气质。

她柔声应下,“那妾身先去小厨房,把炖好的安神汤拿来。老爷明日还要上朝,喝完也好早些休息。”

沈兆良语气温和了些,“你一向细心。”

兰姨娘柔柔一笑,便转身出去,体贴地关上房门。

“沈玥那边怎么了?”沈兆良皱眉问二管事。

二管事赶紧道:“大小姐带人迁府的时候,搬的东西太多,惹得不少百姓围观看热闹,连京里巡逻的人都来了,现在外头都在议论沈府分家的事。”

沈兆良冷冷道:“她非要搬出去,外头知道是早晚的事,难道还瞒得住?”

“大小姐确实太任性了,根本不顾及沈家的名声。”

二管事迟疑,“老奴只是担心,二小姐之前说要报官,以沈家无爵为由,让朝廷收缴府邸,万一是真的……”

沈兆良不以为然,“长房兵败,边关损失惨重,皇上都没有追究沈家罪名,只是夺爵而已,态度可见温和。想必是沈家在军中多年,威望不可小觑,皇上也不好因为一次战败便翻脸不认人,夺爵已经是很严重的惩罚了,皇上不太可能收缴府邸,把事情做绝。”

二管事不懂朝中事,闻言松了口气,“这么说,大小姐也只是嘴上威胁,不用太当真?”

“她现在是罪臣之女,皇上对沈家再宽容,边关失守也是摆在眼前的难题,你以为皇上对沈玥会有什么好脸色?”

沈兆良轻蔑地一笑,“就算她真的去报官提议,皇上也没空搭理她。一个不知天高地厚的丫头片子,能闹出什么事?随她去。”

“老爷英明。”

二管事彻底放了心,急忙恭维,“老奴看大小姐那性子,就不是个省事的,以后在京中还不知惹出多少麻烦。老爷当机立断,和长房分了家,以后大小姐就算闯祸,也连累不到咱们头上,实在是明智之举。”

“还有别的事?”沈兆良冷冷又问。

二管事道:“老奴听闻,大小姐带着夫人搬出府后,去了蒋府的老宅,似乎准备在那落脚。”

沈兆良微愣,“她倒是会挑地方,这样也好,省得被人说,沈家逼她们母女流落街头。”

“老奴看大小姐那样子,似乎是早有准备,连之前夫人发卖清漪院的下人都赎回来了,早早就安置在蒋府,就等着大小姐和夫人过去。”

“这事不要让胡氏知道,省得她找事。”

沈兆良语气厌烦,“你去梧桐苑告诉胡氏,看在她给沈家生了一儿一女的份上,之前的事我不与她计较,她最好给我收敛一点,那点见不得人的心思少露出来,丢人现眼!”

二管事只觉心惊肉跳,根本不敢问,老爷知道了二夫人什么心思,仓惶应下。

“是,老奴一定劝诫夫人,请老爷放心。”

“下去吧。”

二管事躬身退出屋子,关上房门,正擦着冷汗往外走。

迎面就遇到了从小厨房回来的兰姨娘,她手里提着个精巧的食盒,显然是给沈兆良准备的安神汤。

“兰姨娘。”二管事行礼,对这位入府十余年,一直受宠不断的江南女子,有几分客气。

兰姨娘微笑欠身,问道:“管事和老爷的事情谈完了?这是要回去休息吗?”

二管事说:“不是,老爷有令,还得去梧桐苑一趟。”

兰姨娘眼眸微闪,“我听说姐姐从清漪院回去后,身子便不好了,需要卧床静养,不知到底发生了什么事?”

二管事打着哈哈,“这个,老奴也不太清楚,姨娘要是好奇,不如问问老爷。”

兰姨娘神情依然温和,“罢了,左右不是我该管的事,管事去忙吧。”

“姨娘慢走。”

二管事站在原地,目送兰姨娘莲步款款的离开,不由抹了把汗。

这位兰姨娘是十余年前,二老爷去江南巡察带回来的女子,据说是清倌出身,被二老爷一眼相中,赎身带回了沈府。

二老爷后院里有八位姨娘,其中四位都生有子女,兰姨娘的出身是最低贱的,进府时还闹得很不愉快。

沈侯爷当时就很生气,认为二老爷纳一位青/楼女子做妾,哪怕是不卖身的清倌,也实在很荒唐,兄弟两为此大吵了一架。

二夫人胡氏更是怒不可遏,她是世家千金,却要与青/楼女子共侍一夫,自然觉得面上羞辱难堪。

但二老爷铁了心要留下兰姨娘,谁说都没用,甚至连续一月,夜夜都宿在兰姨娘房中。

二夫人气急败坏,奈何不了二老爷,一腔怒火就全发泄在兰姨娘头上,变着花样的折腾她。

兰姨娘实在被折磨的受不了,便出言反抗,惹得二夫人大怒动手,结果拉扯之间,二夫人就摔在了地上。

当时,二夫人正身怀六甲,这一摔直接就把孩子摔出来了。

四公子沈宏云提前早产,差点夭折,直到现在身子骨都不太健康,一辈子无法习武练剑,彻底断了武将的路子。


这可真是大出血了。

胡氏要知道连自己的嫁妆都被搬出来,气都要气死了。

沈玥丝毫不客气,“康嬷嬷,你带人去清点,不要多拿,但也不要少拿。”

她要的是一分不少,尽数奉还。

包括后来赎人花掉的银子。

至于胡氏自己的东西,沈玥看不上,也不屑占她的便宜。

康嬷嬷早有准备,立刻带着阿婵和阿絮,以及几个护院上前,对照单子,逐一清点被抢走的东西。

二房的下人也没闲着。

管事匆匆叫人取来伤药,小心翼翼,“二老爷,先上点药吧。”

“无妨。”沈兆良紧皱着眉,看着沈玥,“闹成这样,你满意了吧?”

“只要二婶不来找麻烦,我没什么不满的。”

沈玥口吻冷淡,偏了下头,“不过,以后她也没机会了。”

“你当真要带你娘搬出沈府?”沈兆良听出了她的言外之意,不住在一个府上,胡氏想找麻烦都难。

沈玥坚定,“是。”

沈兆良冷声道:“大燕虽有女户,但家中无男丁,想撑起门楣谈何容易?你才刚回京半年,连京中规矩都没学好,有何底气自立门户?”

沈玥一晒,“那也好过寄人篱下,不知何时被人害了强。”

沈兆良哑然。

他站在下人簇拥中,半张带血的脸庞映着火光,神情忽明忽暗,注视着对面的沈玥。

沈玥平静地站着,纤瘦的身形笔直,火把照耀下,有宁折不弯的气势。

叔侄二人目光对峙,仿若争锋相对一般,互不退让。

清漪院前一时安静的压人,只有康嬷嬷等人清点搬动的声音,其他人屏气凝神,大气不敢出。

沈兆良冷不丁地说:“你的性子,似乎比从前变了许多?”

沈玥半年前回京,沈兆良作为隔房二叔,和她接触并不多,但也知晓她是怎样的人。

从前的“沈玥”温婉内敛,性子软糯,从不与人较真。

如今却像换了一个人,锋芒毕露。

沈玥眸底闪过冷嘲,道:“谁在生死关头走一遭,都会变。不变的人已经成了一具尸骨。”

这世道吃人。

专吃心软又善良的好人。

沈兆良默然,看见她衣领边缘露出缠绕着纱布的脖颈,语气不知为何,缓和了几分。

“你和裴玄的婚事,是你父亲定下的。”

“我知道。”沈玥坚定地说,“这只能证明父亲看走了眼,若他还在,二叔以为他会如何?”

沈兆良沉默了,“……”

沈玥微弯唇角,毫不迟疑,“他会提抢杀穿裴府,亲自把我接回来。”

若她三位兄长还在,裴玄能不能有条命活,都是个问题。

哦,不对。

若她父兄还在,根本不会有这样的事,裴玄也会是这世上最完美的夫君,就像他曾经伪装的那样,没有任何破绽。

“那你母亲呢?”沈兆良又问,“她还在病中,你要她如何接受和离之事?”

沈玥反问道:“这有什么不好接受的吗?父母之爱子,都希望子女过得更好,我父母给我定下的婚事,也不是盼着我嫁过去受苦。既然裴家背信弃义,并非良配,我母亲爱我,又怎么会为了名声礼教,逼我妥协受苦?”

沈兆良冷笑一声,“你年纪轻轻,懂什么人言可畏?嘴上说得正义凛然,走出这个门,你再听听旁人背后怎么议论。”

“旁人议论是旁人的事,我不是为他们活着。”沈玥嘲弄道,“若爱惜名声,我早就死在裴府,还有什么人言可畏?”

闲言碎语不及人命。

她有手有脚,有钱有人,还怕活不下去?

她死而复生,也不是为了别人嘴里几句好听的话,她有自己的目标,有需要保护的人和事,也坚定不移,相信自己能完成。

问心无愧,便足以。

沈兆良轻蔑地哼笑,“年少轻狂,不知天高地厚,自以为有能力就能改变一切吗?仗着你父亲留下的人手庇佑,擅自和离,不顾退路,早晚会有你后悔的一天。”

“年少轻狂,也好过中年庸碌。不知天高地厚,也好过畏首畏尾,胆小怕事!”

沈玥不客气地说:“后不后悔都是我的选择,与旁人无关,二叔就是给自己留的退路太多了,什么都能抛弃,无情者自然自保为上。你我虽然是血亲,但已不是一路人,就不必摆着长辈的架子,来指点后人了。”

她看不上沈兆良的为人作风。

不管他是真无情,为求自保与兄长一家撇清关系,还是有别的打算。

胡氏是他的妻子,沈嫣然是他的女儿。

他的妻女逼死了真正的“沈玥”,又差点害死病重的沈夫人,这仇解不了,死去的人也回不来。

从沈兆良纵容妻女时起,沈家就已经分裂,不可能再是一家人。

沈兆良听出了她决裂之意,不由恼羞成怒,“你简直是朽木难雕,听不进人言,那就随你的便!早晚惹上大祸,别求到我沈家头上!”

说完,沈兆良恼怒一甩袖子,大步离开,显然是同意了分家的要求。

他也不可能拉下脸,向晚辈求和。

沈玥冷冷道:“这话我记住了,原句奉还。”

话音落下,沈兆良已经大步走远了,气的头也不回。

留下的二房众人不知所措。

沈玥没理会他们,转头对周伯道:“周伯,劳烦你连夜雇几辆车,把院子里的东西都打包好,我们今夜离府。”

周伯担忧地看着她,“小姐,你确定想清楚了吗?”

沈兆良虽然话不好听,但有句话说的并没错。

大燕虽有女户,但家中无男丁,撑起门楣谈何容易?周伯只心疼自家小姐,怕她太苦,太难,太不容易。

沈玥语气坚决,“我确定!今夜就走,我不会放着母亲留在危及性命的地方。”

周伯深吸一口气,沉声道:“是!小姐有令,再苦再难,我们这些人也会跟着小姐,不让小姐和夫人受委屈。”

“我相信你们。”

沈玥放松了神情,舒缓眉眼一笑,“去做事吧。”

周伯打起精神,带着一众护院返回院中,开始忙碌清点,备车打包。

康嬷嬷也清点好了东西,拿着单子走过来,“小姐,东西都拿回来了,一样不少。”

沈玥没有细看,“一起打包装车,准备一辆暖和的马车,备好火炉,送母亲上车,她高热刚退,切勿吹了冷风。”

康嬷嬷眼底含着泪,“是!”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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