男女主角分别是朝云江朝云的女频言情小说《穿成逃荒农女,我带弟妹成权贵朝云江朝云》,由网络作家“朝云”所著,讲述一系列精彩纷呈的故事,本站纯净无弹窗,精彩内容欢迎阅读!小说详情介绍:朱姨娘又说:“这丫头爱搬弄是非,回头惹事就不好了。”周嬷嬷说:“这丫头是伶俐些爱说话,只不过年轻嘴上没把门的,还得主子多管教才是。但如果朱姨娘执意要赶她走,我也只好先回禀太太,咱们府上这么多年,都没有赶过丫头的。”朱姨娘迟疑了,“这,太太会不同意吗?”周嬷嬷吹着茶沫子,说:“那可说不准呐,被撵出去的丫头,要是寻死觅活出个什么事,可不都是太太的麻烦?”朱姨娘也怕惹事,只好说:“那就先留下吧,日后看她表现。”屋里面,观棋听了就急着要出去说话,被朝云一把拉住。“你拉我做什么?”朝云对她摇摇头,转头看向皱眉的大姑娘,说:“大姑娘,你去说。”刘令贞说:“我说什么呀?姨娘说话都不管用。”朝云说:“姑娘,秀儿是你的丫头,你说不想要,就不要,周嬷嬷...
《穿成逃荒农女,我带弟妹成权贵朝云江朝云》精彩片段
朱姨娘又说:“这丫头爱搬弄是非,回头惹事就不好了。”
周嬷嬷说:“这丫头是伶俐些爱说话,只不过年轻嘴上没把门的,还得主子多管教才是。但如果朱姨娘执意要赶她走,我也只好先回禀太太,咱们府上这么多年,都没有赶过丫头的。”
朱姨娘迟疑了,“这,太太会不同意吗?”
周嬷嬷吹着茶沫子,说:“那可说不准呐,被撵出去的丫头,要是寻死觅活出个什么事,可不都是太太的麻烦?”
朱姨娘也怕惹事,只好说:“那就先留下吧,日后看她表现。”
屋里面,观棋听了就急着要出去说话,被朝云一把拉住。
“你拉我做什么?”
朝云对她摇摇头,转头看向皱眉的大姑娘,说:“大姑娘,你去说。”
刘令贞说:“我说什么呀?姨娘说话都不管用。”
朝云说:“姑娘,秀儿是你的丫头,你说不想要,就不要,周嬷嬷也管不了你。”
刘令贞摇头:“周嬷嬷是有体面的。”
“体面是体面,规矩是规矩,周嬷嬷再体面,也不能强迫姑娘你留下乱嚼舌根的丫头,这算什么事?”
刘令贞问:“可我怎么说?”
“你就说你去回禀了太太带她走吧,明珠不蒙尘,秀儿那么伶俐,自然有更好的去处。”
“可是若太太不同意怎么办?”
“太太怎么会因为一个丫头跟咱们置气?她拿太太压咱们呢,就算太太不同意,还有老爷呢。”
刘令贞想到父亲,心中生气秀儿从中作梗,就出来说话。
周嬷嬷听了确实有些讶异,这真不像大姑娘能说出来的话。
“大姑娘,不是我不愿意领人走,实在是府里没这个规矩。”
观棋再忍不住了,直接从屋里走出来,“怎么没有这个规矩?太太不也是撵了人去庄子上?”
“哎哟!”周嬷嬷夸张地一拍手,“观棋姑娘这是什么话?太太毕竟是主母,她自然能发落下人,太太常说,咱们虽是主子,但也要论是非公道,不能寒了下人的心。秀儿不过是传错了话,就要撵出去,不免显得刻薄了些。”
刘令贞已经红了脸,欲为自己辩白,又气得说不出话,观棋还要张嘴,朝云走了出来,说:
“大姑娘,奴婢觉得嬷嬷说的在理,不如先留下秀儿吧,若是日后改了便罢了。”
大姑娘和朱姨娘都没什么话,周嬷嬷嘴角露出笑意,心说这个小丫头还怪上道,告辞去了。
人一走,观棋就指着朝云骂:“你个小蹄子,让我们出来吵架,你却当好人!”
朝云说:“周嬷嬷摆明了不想带人走,她既然不怕大姑娘和姨娘,那就让她知道点姑娘的厉害。”
刘令贞纳闷:“我怎么厉害?”
朝云低头叽叽咕咕说了一通。
周嬷嬷回去后,立即把这件事跟刘夫人说了。
刘夫人一撇嘴,“哼,这呆丫头,还学会讨好她爹了,老爷说很喜欢?”
周嬷嬷说:“可不嘛?我还特意问了,说老爷整天拿手里呢,有同僚来了还特意拿去展示。”
刘夫人想了想说,“书儿,回头我让绣娘做个更好的,你也缝几针,然后拿去送你父亲。”
二姑娘刘令书正好在她母亲这,吃着碎冰做的酥山,对她娘说:“娘,我才不做针线呢,那么麻烦干嘛?今晚你叫他们来吃饭,我让他们瞧瞧爹最疼的是谁。”
晚上,刘夫人果然在正院摆宴,请大家都去。
朝云问了丁婶子,说就是普通的家宴,于是给大姑娘挑了一身常穿的白底蓝色绣蝴蝶花褙子,底下着同色百褶纱裙,头上两支白珠簪,清丽温婉,非常符合大姑娘的气质。
等到了刘夫人的正院,刘老爷正倚在贵妃榻上摇扇乘凉,吕姨娘和三姑娘坐着喝茶。
朝云悄悄看了看三姑娘,瞧着还是个不懂事的小丫头,她住的跟大姑娘很近,但从不见她来找大姐玩。
不一会,刘夫人带着二姑娘过来了。
今日二姑娘才可谓花枝招展,一身淡粉色轻容纱制成的纱裙,头上簪了轻容纱做的同色绢花,粉彩耳珠晃来晃去,活泼俏丽,宛如花仙子。
她一来就扑到榻上,跟老父亲撒娇:“爹,你看我这身衣裳好看吗?”
“好看好看,你呀,一点聪明才智都用在打扮上了。”
二姑娘趁机要东西:“爹爹,娘说要节省,都没钱给我买首饰了,我要爹爹给我钱买首饰配这身衣裳。”
刘老爷沉浸在天伦之乐中,点头答应:“好好好,回头给你支二百两银子。”
二百两!朝云听了差点灵魂出窍,刘家还是太富了。
刘夫人眉开眼笑:“哎哟老爷,你就宠她吧,宠得她天真娇憨,以后我也只放心她去哪个公侯家当个傻媳妇了。”
吕姨娘和朝云心中同时翻白眼:还去公侯家,你咋不去当皇妃?
吕姨娘笑道:“老爷您对二姑娘可真好,不过二姑娘正是十三四岁的年纪,正该打扮呢。”说着把自己闺女往前推了推。
刘老爷看到三姑娘刘令丹头上就几朵珠花,又看看大姑娘刘令贞头上就两个珠簪,确实寒酸了些,便对刘夫人说:“明儿给她们姐妹三个都支几百两银子,置办些首饰,别委屈了她们。”
刘夫人一滞,商量着说:“老爷,这一下子拿出六百两来,是不是也太奢侈浪费了?”
刘老爷说:“不浪费,首饰能戴,以后也能当嫁妆。”
刘夫人只能笑着应好,心里把吕姨娘骂了几百遍。
朝云激动地朝大姑娘看一眼,主仆两个都开心。
二姑娘忽然一把抢过刘老爷的团扇,“爹,这个扇子好看,我要。”
刘老爷欣慰地说:“这可是你大姐姐画的,着人绣了给爹的。”
二姑娘拿着胡乱扇扇,只听刺啦一声,扇面被针线筐里的剪刀划破了。
刘令贞心疼不已。
二姑娘一脸歉疚,“爹,我不是故意的。”
朝云赶紧用手臂碰了砰大姑娘,大姑娘一掐大腿,掉了几滴眼泪。
刘夫人惊问:“这是咋了?怎么还哭了?难不成为了个扇子和妹妹置气?”
院子外面来了几辆马车,虽然简陋,但防风,女孩子们都有些怕怕的,只有朝云积极,拉着毛毛第一个上车,捡了个最舒服的位置,上车就睡。
一路上朝云睡得极为惬意,后来被一阵哭声吵醒,醒来一看,一车的女孩子都在抹眼泪。
“你们这是怎么了?”
“你还睡得着,我们马上就要被卖掉了。”一个十几岁的女孩子哭得梨花带雨,我见犹怜。
“卖到哪里呢?”
“卖到金陵城、花街柳巷去。”
朝云笑嘻嘻道:“那好呀,我们坐着马车就能去金陵城了。”
那女孩子苦叹道:“为人莫作女儿身,一生苦乐由他人。”
朝云翻看自己生了冻疮的脚,又痒又疼,心道到了金陵城一定买一双棉鞋穿。然后脱了毛毛的鞋,给他检查。
“姐姐,疼。”毛毛咧了下嘴,朝云低头一看,毛毛的小脚丫不知什么时候磨破了,还有好些细口子,因为脏兮兮的所以没发现。
朝云有些自责,自己第一次带小孩,并不够细心。
“把这个给他包上吧。”一道稚嫩的声音响起,一个六七岁小丫头,头发稀疏发黄,从衣袖里掏出来两块洗得发白的麻巾,熟练利落地给毛毛两脚包上。
“谢谢你呀,小妹妹。”朝云看得有些羞愧,自己连个小孩子都不如呢。
路上女孩子们分吃了又硬又冷的粗面馒头,一天一夜后,她们到达了金陵城。
“京城不愧是京城,果然气派得多!”朝云不住地赞叹,心想自己真是天选帝都打工人啊,兜兜转转又回来了。
马车七拐八拐进了一个院子,大娘下车笑道:“姑娘们,今晚回去梳洗梳洗,打扮一番,明天掌柜来相看。”
朝云下车后想四处看一看,就发现院子四角都有男人把守,她刚一走近就被喝退。
“你瞧吧,防着我们呢。”马车上哭泣的清秀女孩子小声说。
朝云表情严肃,忽然发现毛毛不在身边,四处一望,看到之前的黄毛小丫头牵着他站在一边。
朝云谢谢小丫头看护毛毛,小丫头说:“我从小就带弟弟。”
“那你弟弟呢?”
“弟弟生病了,爹娘把我卖了给弟弟看病。”
朝云觉得一阵凄凉。
晚上,大娘破天荒地好心,煮了几锅热腾腾的面条,每人分得一碗,朝云端起碗狼吞虎咽,还抽空叮嘱毛毛多吃点,吃完才觉得活了过来。
吃过饭,大娘又让烧了几锅热水,女孩子们在屋里,你帮我、我帮你,凑活着擦洗了下。
朝云给毛毛的小脚丫仔细洗了洗,重新包好麻巾。
晚上,大家挤在大通铺上睡觉,朝云觉得这是穿越以来过得最舒服的一天了。
半夜,外面忽而吵闹起来,大娘板着一张脸,将大家都喊起来,看外面跪着的清秀女孩子。
原来她试图逃跑,被抓住,要当众惩罚。
“给我剥了她的衣服。”大娘俨然换了一个人,冷酷得像是夜叉。
汉子们剥了女孩的衣服,还趁机摸了几下,女孩子浑身颤抖,像一团软玉蜷缩在地上。
大娘手握鞭子,狠狠打了那女孩子十几下。
“谁要再想跑,就比她还惨!”
惩罚结束,几个好心的女孩子围上去,给那女孩穿上衣服带回房间。
“阿莹,你何苦这样,认命吧。”
阿莹冻得嘴唇发紫,满脸死志,问:“谁有金子?给我一块,我活不了了,吞金而死罢。”
“我有金子,我早不用在这遭罪了。”另一个女孩子没好气地说。
“我身子脏了,还有什么脸面活下去?”阿莹泪如雨下。
女孩子们都低头啜泣,朝云冷冷道:“哪里脏了?不就被摸了几下,没有外人看到,你不说,我不说,没人知道。”
阿莹连同其他女孩子都被这话震惊了,忘记了哭泣。
朝云凑近道:“咱们从这出去,没人认识,改头换面,重新开始生活就好了。”
“可是,咱们出不去呀。”
“我有个办法,但需要你们帮我。”
朝云想,她们这群女孩子里,有正经花钱买来的,还有像她这样被拐来的,要是被官府知道,老虔婆肯定吃不了兜着走。
“咱们这样这样……”
阿莹捂嘴惊呼:“你这样也太胆大了吧?”
朝云说:“你死都不怕了,还怕这个?”
几个女孩子都是十几岁,可以嫁人的年纪,想想刚才阿莹的遭遇,内心煎熬。
“若是不试一下,咱们以后天天都是这种日子,被男人摸、被男人打……”
“停!我们愿意试一下。”
于是她们悄悄行动起来,先拿褥子遮住了房屋的门窗。
房子已经从外面上了锁,她们出不去。
屋里黑漆漆、静悄悄,女孩子们小心翼翼行动着,忽然一道响亮的声音,吓得她们魂都要出来了。
“大娘,大娘!你们快来呀,她们要跑了!”一个女孩子在床上喊。
“你想去内院?”
朝云抿抿嘴,点点头。
她向上天发誓,这时候的她不带一点点心机,很诚实地表达内心的真实想法,因为她觉得,大少爷是个值得信赖的好人。
刘易行笑了一声,“放你这个满嘴谎言、花楼闲逛的丫头进内院搅和吗?”
朝云赶紧对天发誓,关键时刻手指还伸不直。
“少爷,我说谎只是为了自保,绝不是为了害人;我没有逛花楼,只是跟着钱嬷嬷了解市价,防止采买作假。”
看她着急的样子,刘易行笑得更开心了。
“你放心,本少爷赏罚分明,你且耐心等着。”
看着刘易行心情大好地离开,朝云撇撇嘴,心道自己的事还得自己上心。
正院里,刘夫人叫来周嬷嬷,问她:“本来亲事好好的,怎么突然横生枝节?我怎么听说是小易去跟老爷说的?”
周嬷嬷也弄不明白,想了想说:“咱们少爷官场上见识多,恐怕是什么同僚跟他说的,这也没法。”
刘夫人很生气,对朱姨娘母女俩更加不满,说:“这大姑娘平时看着木头似的,冷不丁这么打我的脸,害的老爷和小易都怨我。”
周嬷嬷忙说:“大姑娘是没福气的命,好好的婚事给作没了,日后若是嫁给个白身,那时候她才知道您的好呢。”
“哼,”刘夫人嗤笑一声,“她呀心气高着呢。去,把库房里那棵人参找出来,给大姑娘补补。”
周嬷嬷说:“哟太太,那人参可金贵着呢。”
“她今天都舍了命跳湖了,我这个做母亲的能不表示表示?还有,她院里现在几个丫头?”
周嬷嬷回道:“一个奶母,两个粗使丫头,一个大丫头。”
嫡出二姑娘刘令书身边是一个奶母,四个粗使丫头,两个贴身服侍的大丫头。
三姑娘刘令丹跟大姑娘一样,之前刘老爷不是没提过,刘夫人说大姑娘和三姑娘跟着姨娘住,丫头用不着这么多,多了也住不下,就将这事给搪塞过去了。
刘夫人说:“按照书丫头身边的人数给她添上,让她亲自挑。”
周嬷嬷心领神会,下去安排了。
刘易行回到自己的院子,叫来身边的小厮阿昌,问他院子里还缺不缺丫鬟。
阿昌抓抓脑袋,“少爷,您不是说不要丫鬟吗?”
刘易行重复一句:“问你缺不缺。”
阿昌摇摇头,“不缺不缺。”
刘易行斜他一眼,“你和阿平两个笨手笨脚的,每次都磨不好墨,再找个磨墨丫头来吧。”
“啊?”阿昌瞪着一双牛眼,“少爷,你不是说我最会磨墨了吗?”
刘易行心中翻白眼,“再找一个丫鬟来,你不是就轻松多了吗?”
“哦。”阿昌懵懵懂懂的下去了。
阿昌来到院子里,阿平正在看着丫鬟们扫地,时不时地斗两句嘴。
阿昌看着几个丫头就问:“你们谁会磨墨呀?少爷想找个磨墨的丫头。”
“什么?少爷要找磨墨的丫头?”阿平也很惊讶,“说了什么要求没?”
阿昌说:“少爷没说啥要求。”
丽莲有些激动,放下扫把,整整衣裳,毛遂自荐道:“我会写字,也会磨墨。”
阿平平日里最喜欢逗丽莲,嘻嘻哈哈道:“那可没那么简单,你们谁能当磨墨丫头呀,还得经过考试。”
丽莲问:“怎么考试?”
阿平笑道:“先给我沏一杯茶尝尝。”
丽莲果然去沏了一杯茶,阿平接了茶装模作样喝起来,丽莲问他:“还行吗?”
阿平说:“别急呀,我还要去请示太太呢。”
“哈哈哈哈哈!”大家知道阿平在逗丽莲,都笑起来了。
丽莲红着脸跟着笑。
过了两天,大姑娘气色好多了。周嬷嬷过来喜滋滋地说:
“给大姑娘道喜,太太说了,大姑娘身边服侍的人不尽心,让奴婢给姑娘添几个人。”
“哎呀今儿就不该带你来!现下找马车都找不到。”刘夫人嘟囔一句。
彭芳若超大姑娘招手,“贞儿妹妹,快来,这马车还能挤挤。”
大姑娘上了刘夫人的马车,但朝云和一个小丫头就没法上了。
彭芳若说:“这样吧姑母,让她们俩在寺庙里待一晚,明儿一早派人来接。”
朝云不放心弟妹,但周围别人家的马车都走光了。
刘夫人已经拍板,让马车赶紧出发,省得陷在路上。
刘令贞隔着窗户跟朝云招手:“照顾好自己,我明天一早就派人来接你。”
那个小丫头有些害怕:“怎么办呀朝云姑娘?”
“没事,慧光寺是大寺院,咱们跟主持说明原因,他们会让我们留宿一晚的。”
朝云这样说着,眼皮却一直跳。
两人往山上寺庙赶,走了没几步路,天空飘起雪珠儿来,林中寒风呼啸,很吓人。
哒哒哒,前面出现一丝亮光,是一辆大马车,朝云看到灯笼上写着大大的姜字。
她迎上去,询问了一下,马车里竟然是姜老夫人。
“老夫人,我们是刘谏议家的丫鬟,因为马车坏了回不去,能不能搭一下您的马车?”
一个老嬷嬷进去问了问,老夫人听说她还是刘家大姑娘身边的丫鬟,立即让她们上了车。
国公府的马车华丽又宽敞,老夫人半躺在软榻上,两边还坐着两个大丫鬟,中间一个小木桌,上面摆了一盏琉璃灯,还有一些茶点和茶水,马车墙角上嵌着一个香炉,车内都是檀香。
小丫头跟着朝云坐在角落里,手脚都暖和起来。
“你们家姑娘也来上香了?”老夫人慈善地开口问。
朝云回答说:“是,老夫人,姑娘不知道您也来了,若知道,一定要去拜见的。”
老夫人呵呵地笑:“不着急,以后见面的机会多着呢。”
说话间,外面的风雪大了起来,大丫鬟将两边的窗户都封上,车内安静下来,温暖如春。
朝云想着老夫人爱听的话闲唠:“老夫人您身体真硬朗,我们这么一天下来也还吃不消呢,可见求神拜佛真有用,老夫人一定是神仙保佑着呢。”
老夫人果然眉开眼笑,说:“我每年都要来慧光寺住几天,年纪大了,就喜欢去寺庙待一待,心静。你们年轻人,自然都爱去些热闹的地方……”
“嗷呜——”忽然一声虎啸,震彻山林,马匹似乎受了惊,撒腿狂奔起来。
两个大丫鬟忙护住老夫人,老嬷嬷朝外面大喊,“快把马车停下来!”
车夫已经控制不住马了,路边突然闪过一道巨大的黑影,马嘶鸣一声,转头往旁边的山林里冲去。
山林里面都是坑坑洼洼的山石,马车颠得东倒西歪,车里的人跟炒豆子似的乱撞。
混乱中朝云摸到一条披帛,胡乱系在身上,另一端系在固定在马车上的木桌腿上。
咔嚓一声,一个猛烈的撞击之下,车辕断裂,马车身顺着山坡滑落下去,山坡背面都是雪,马车越滑越快,哐当一声,撞到一处山石还是树干上,马车门被撞开,正朝着下方,里面的人咕噜噜全掉了出来。
“扑通扑通——”似乎下面是个小水潭,有人掉水里了。
朝云头痛欲裂,她缓缓睁开眼睛,自己被披帛挂在马车下方,听到有人呼救。
“救命——救命啊——”
是老夫人,朝云伸手去够,只能碰到手指。
她只好先爬上马车,解开披帛。
看朝云爬走,老夫人恐慌地喊着:“别扔下我啊,别扔下我——”
朝云麻利地揭开披帛,爬下马车,捡起一根木棍,伸到水里,“老夫人,抓紧了,我给你拉上来。”
老夫人冻得已经神志模糊,手抓着树枝,被朝云拉到岸边,但已经没力气爬上去了。
“丫头,别扔下老婆子我啊——”
“老夫人,坚持住——”朝云将披帛系在老夫人身上,用尽全力给她拖上来,她浑身都湿透了。
咔嚓一声,马车身掉落在岸边。
这时候四周已经黑漆漆了,朝云七手八脚将老夫人湿透的衣服脱下来,给她抱进马车里,幸好这里面有软被,她将老夫人裹起来,从角落里摸到一个暖炉,塞到她腹部暖着。
老夫人神志模糊,蜷缩在一起,朝云安顿好她,又去找其他人,在水面上叫了好一会,又用棍子捞了捞,确定没人。
可能其他人掉落在山坡上了,朝云还想往上找找,远处飞奔过来一个黑影,跑得快得很,朝云脑子都要炸裂开,一转身跑进车厢里,把马车门卡死。
“嗷——啪!”黑影来到车身外,一个大掌拍在马车身上,马车几乎拍散架,朝云吓得连连后退,和老夫人缩在车角。
老夫人惊恐地看着外面,“是什么东西?”
“好像是,大黑熊。”
大黑熊,吃人的大黑熊,朝云脑袋发懵,被吃掉,还不如被淹死呢。
“菩萨保佑——”老夫人开始求神拜佛。
咔嚓!车窗被拍裂开,黑熊长着大嘴啃咬车窗,老夫人吓得尖叫:“天老爷——”
朝云浑身发抖,情急之下掰下来车上的香炉,将里面还没燃尽的香会朝黑熊洒去,黑熊吃了一嘴香会,被烫得哇哇叫,喊叫着跑开了。
朝云等了好一会,不见有动静,强行镇定下来,安慰老夫人,“没事了老夫人,黑熊跑了,咱们待到天亮,一定有人来救咱们的。”
不知过了多久,外面下起大雪。
老夫人怀里的暖炉已经不热了,两人冻得哆哆嗦嗦,疲惫得想睡又睡不着。
“哒哒哒。”一阵敲击声让两人惊醒过来,朝云竖着耳朵听。
哒哒哒——”
“谁在外面?”
“是我,老夫人——”
好像是老嬷嬷的声音,朝云打开门,老嬷嬷钻了进来,身后还有一个小丫头。
“快进来。”朝云立即又关上门,几人缩在车厢里。
后半夜,实在太冷了,朝云点了一些衣服和碎木头,微弱的火光让所有人渐渐安定下来。
不知道熬了多久,外面有人在喊,原来是车夫带人来搜救了。
朝云紧绷的神经终于放松,她坐上姜家的车驾,顺利回到了金陵城。
姜老夫人已经昏睡过去,被送回姜家,朝云一个小丫头,没人顾得上她,她就带着小丫头走回了刘家。
身上被撞得青青紫紫,衣服也挂烂了,朝云进门时,所有人都奇怪地看着她。
朝云笑笑,对小丫头说:“咱们也算大难不死必有后福了。”
脚才迈进后院,周嬷嬷突然出现,喝一声:“捉了这贱人!”
谁懂啊家人们?一觉醒来穿越了!
不是公主,不是千金,是个难民!
江朝云本是一个普普通通帝都打工人,摸爬滚打多年,苦辣酸甜尝尽,每天最大的期待就是回到小出租屋悠闲吃个饭、舒服睡一觉。
小被窝那个暖和呀,结果越睡越冷,梦到自己跟着一群人逃难,路上不断有人饿死冻死,朝云迷迷糊糊觉得自己应该是做梦,不用怕,结果一睁眼,天塌了!
自己正躺在野外的路边。
原身是个十三岁小女孩,瘦骨嶙峋,大冬天穿着单衣,满是补丁且不合身。
她只记得自己跟随家人逃难到这里,现在只剩下她一个人活着了。
她是谁,叫什么,来自哪里,几乎都不记得了。
这就是穿越吗?为什么自己不是穿成公主千金?莫非她穿到种田文里,老天会给她一个异能?
于是朝云开始全身翻找,试图找到一个宝物,或者一个印记,这里面通常会有一个空间,说不定自己的小出租屋跟着来了。
然而除了一身脏污和穷酸外,啥也没有。
她不知道自己到底犯了什么错,平日里她最大的恶行,就是咒骂自己的领导,但不用发配到这种地方受罪吧?
这种死法太煎熬,朝云开始爬起来挖草根。
冬天的冻土硬邦邦,她废了九牛二虎之力,手指磨出血,总算挖出来一节草根,放在嘴里嚼吧嚼吧咽了,觉得更饿了。
天阴阴的,似乎要下雪,朝云决定往前走,希望能找到一个草垛,或者一个木屋,能让她睡一觉,睡着了,说不定就回去了。
莽莽荒原上,只有稀稀落落几棵树,朝云如同行尸走肉般走在小路上。
“哇——”
忽然听到一声孩子的哭喊,一抬头,路边有一个冻死的妇人,她身边坐着一个两三岁的小孩,正在哭。
朝云头也不敢抬地走路。
但走过一段路后,朝云又转身回来了。
她冷漠地过来,忍着心中的恐惧开始扒妇人的衣服。人快要死的时候,真是什么都顾不得了。
这似乎是个棉衣,但里面应该是棉絮混着干草,又大又脏、硬邦邦,但对现在的朝云来说,简直是宝贝一般。棉衣加身,朝云觉得好受多了。
小孩停止了哭泣,黑白分明的眼睛看着她,就像流浪的小猫。
朝云却不敢看他,穿好衣服赶紧离开。
她在心中默念:“泥菩萨过河,自身难保……”
不理智的善心行为会把自己拖进深渊,要狠心呐!
“姐姐……姐姐……”
小孩在后面叫她,一声一声,摧人心肝。
朝云长叹一声,认命地回头了。
她终不能违背自己的心,她抱起了小孩,小孩仿佛找到了依靠,乖巧地把小脑袋靠在她肩膀上,抽泣两下,安静下来。
“你可真乖,我穿了你娘的衣服,以后咱们俩相依为命吧。”
朝云打算着,将来把小孩子卖掉,卖给一个有钱人,这样孩子生活会更好,自己也有钱吃饭了。
嗯,就这样办。
本就体力不支,朝云抱着孩子更耗体力,越走越感觉两腿轻飘飘的。她便放下小孩牵着他走,说话都没了力气。
“小孩,你妈妈若是在天有灵,就保佑咱们活下去……”
嘭一声!朝云眼前一黑摔倒在地上,小孩哇一声哭了起来,小手扒拉着朝云的头发。
茫茫的天地间,孩子的哭声显得如此无助,听着让人肝肠寸断。
好在朝云被哭声叫醒了。
她艰难地爬起来,发现自己身下有一块硬邦邦灰白夹杂着青绿色的东西。她拿起来扣了扣,闻了闻,灰白的脸上渐渐露出惊喜的神色。
“是大雁粪!”
朝云立即咬了一口,外面是干硬的,里面还有些软和,似乎还有未消化的麦苗,吃起来就像刚出炉的面包一样好吃。
“真好吃啊!”朝云流下了激动的泪水,“活着真好!”
狼吞虎咽地吃了一小半,看着小孩子可怜兮兮的眼睛,朝云掰下来一小块,捏碎了喂到小孩嘴里。
“吃吧,吃了就不饿了。”
小孩用舌头舔尽所有的渣渣,那样子看在朝云眼里,可怜又可爱。
朝云叹道:“小孩,这一定是你妈妈保佑我们,可惜呀,你妈妈要是能再坚持一会,她就能捡到大雁粪了。”
朝云有了些力气,站起来四处查看,果然又让她找到几块干了的大雁粪,刚捡起来,后面突然传来声音。
朝云回头一看,是一群逃荒的人,男女老少的,有十好几人呢。
她眼珠快速一转,将大雁粪包起来藏在身上,拉着小孩走到路边。
人群从两人面前经过,所有人都是灰头土脸、面黄肌瘦,男人推着车、挑着担,车上坐着老人,担上挑着些家用品。
朝云问:“大爷、大叔、婶子,你们往哪去?”。
“逃难去,往南边走,南边暖和。”一个苍老的声音回答道。
“南边有吃的吗?”
“有啊,天子脚下,皇上能不管我们老百姓吗?”
“皇上好,皇上一定给我们吃的。”一群饿得头晕眼花、走路斜斜歪歪的人念经似的,仿佛念了这句话,就有力气继续走下去。
朝云捏了捏小孩的手,“咱也往南边去。”
于是她牵着小孩的手,跟在了队伍的后面。有了大部队,朝云觉得安心许多。
夜晚,朝云跟随逃难的队伍歇在了一处山脚林子中。
肚子依然很饿,全身发冷,她将大雁粪紧紧藏在胸前,小孩蜷缩在她身边睡觉。
睡到半夜,朝云忽然感觉什么东西被抽走了,她猛然惊醒,发现大雁粪还在,被拖走的是小孩子。
朝云本能地追上去,“你们干什么?”
一个大汉两眼冒着贪婪的光,仿佛已经变成了野兽,对她说:
“女娃,这小孩活不了,走不到南边就要饿死了,不如趁现在还有肉,吃了吧。”
小孩朝她伸着手,哭得好伤心,朝云头脑发麻,摆着手。
“不行……”
几个妇女上前拦着她:“你也饿吧?等会给你一大碗肉,饿的滋味不好受吧?”
“你吃了肉,才能活下去,才能走到南边。”
所有人都在劝她。
几个男人围着小孩,有的磨刀,有的烧水,都盯着呜呜咽咽哭泣的小孩,面露馋意。
“等会撒点盐巴,香得很嘞!”
朝云后脊发凉,嘴里却分泌了唾液。
此时她肚子很饿,很饿,似乎有蚂蚁在啃食她的胃。她的身体确实想吃肉,喝热乎乎的肉汤。
肉汤滋润肠胃,全身都会暖和起来。
朝云被自己的想法吓了一跳。
如果吃了人,那她还能算作人吗?
直到这一刻,她才真正感受到这个世界的残酷。
她想活下去,不想饿肚子,但她不想泯灭人性。
现在被吃的是这小孩,下一个就是她了!
朝云猛然惊醒,但她一个小女孩,能做些什么呢?
这一刻她仿佛被绝望吞没,拼尽全身力气,她终于大喊出声:
“不能吃!不能吃!这是我弟弟呀!”
身边人劝她:“孩子吃了再生就是了,大人死了就全完了。”
小孩被脱了衣服,男人衡量着怎么下刀才好,朝云挣扎着大喊:
“别吃他!我有粮食,我把粮食给你们。”
她掏出来大雁粪,所有人眼睛都往这边瞟。
朝云颤抖着声音说:“这个可以煮粥,我们都能喝。”
大汉看了看,“这点东西够谁吃的?”
他还要吃小孩。
朝云好无助,她跪下来祈求:
“别吃他,求求你们了!”
“大爷大叔婶子,你们都是好心人,发发善心吧!”
“求求你们了,我就这一个亲人了!”
终于,一位老人看不下去了,上前夺下了汉子的刀。
“有粮食,不能再吃小孩了,再吃就不是人了!”
似乎所有人都被这句话惊醒,朝云趁机冲过去抱住小孩,给他穿上衣裳,带着他到老人面前磕头。
“谢谢爷爷救命之恩!”
老人给他俩领到一处僻静地,“唉,待着吧。”
水烧开了,一个女人将大雁粪放进去,很快煮出来一锅极稀的粥,大家分着喝了。
黎明时分,终于有鼾声响起。
朝云抱起小孩子,悄无声息地溜走了。
等远离了人群,她放下小孩子,牵着他往山里跑起来。
小孩子也很懂事,一声不吭,紧紧抓着她的手。
前路一片漆黑,一大一小两个孩子赶路一个时辰,朝云找到一处隐蔽的山坳,点燃了枯枝树叶,这火折子还是她从那群人身上顺来的。
周围是黑漆漆的、静悄悄的,火光映着小孩子红彤彤的脸,让朝云看着心安。
这一刻,天地那么漆黑,朝云的小小世界里只有她和小孩子。
“还好有你陪着我,有你在,我觉得不那么害怕了。”
朝云将小孩子搂进怀里,贴着脸,经过这一夜,两人仿佛真有了血脉亲情。
“我这还有一块大雁粪呢!”
朝云掏出来贴身藏着的一小块大雁粪,在火上烤了烤,香喷喷的,送到小孩子嘴边。
小孩闻了闻,小手又推了回去,“姐姐,吃。”
朝云愣了一下,笑起来,“咱俩一起吃。”
就着火光,两人分吃了烤熟的大雁粪。后来,朝云吃遍天下美食,都觉得没有那天吃的烤大雁粪好吃。
“你是大雁粪救下来的,以后我就叫你雁毛吧,我是姐姐,你是弟弟。”
雁毛不知道听没听懂,捡着树叶往火堆里扔。
朝云想了想,雁毛听起来像“腋毛”,又给他改成毛毛。
朝云从背阴的山坳里挖了点残雪,手捧着在火上烤化了,给毛毛喂了点水,自己再喝点。
就这样,朝云带着毛毛在山里赶路,有一天他们捡到一只死去的大喜鹊,烤了当了口粮,白天休息的时候就到处挖草根和树皮,晚上就睡在草稞子里。
直到有一天,朝云听到了虎啸声,才带着毛毛出了山。
后来回想这段日子,朝云都十分惊奇,他们竟然能活下来。
出山之后,朝云看到路上逃难的人稀稀落落的,观察了一下,跟在这些人后面。
傍晚时分,他们进了城,朝云好激动,终于撑过了最难的日子。
有好心人家在城门口施粥,朝云发现自己连个碗都没有,急得不行。
朝云问一位逃难的人借碗用,被人家断然拒绝。
“饭碗饭碗,没了饭碗就活不下去了,你给我打碎了怎么办?”
朝云面红耳赤,但人饿极了什么脸面都不顾的,她拉着毛毛跪在了施粥的人面前。
“好心的大哥,求求你们给我们一个碗吧。”
有排队领粥的人笑话她:“小姑娘,你讨饭怎么连个碗都没有?”
朝云就当没听见,拉着毛毛给施粥的人磕头。
“好心的大哥,我们姐弟两个逃难过来,爹娘都没了,能活下来实属老天开恩,能见到大哥更是上天赐福,求大哥可怜可怜我们吧!”
“小姑娘不要太贪心,要粥还要碗,一个大碗还要好几文钱呢。”
朝云跪在冰凉的地上,本已不抱希望,施粥的大哥一声“拿去”,就有一个大瓷碗盛着热腾腾的粥递到面前。
朝云激动万分,就连毛毛都欢快起来。两人接了粥不忙着吃,先走到施粥的大哥面前磕头。
几个男人说:“我们也是奴才,你们要谢,就谢我们的主子吧。”
朝云问:“请问大哥是哪个府上的?我们日后去府门前磕头谢恩。”
几个男人笑了笑:“我们主人家不在这里,要往南方再走一百多里,到了金陵城,我们主子就住在那里。”
朝云看了看施粥棚旁边的旗帜,上面写着姜,“姜家。”她默默记在心里。
她带着毛毛走到一边,两人你一口我一口,那粥仿佛琼浆玉液,香甜可口。
有排队的看到朝云要到了饭碗,也闹着要饭碗,几个大哥凶神恶煞般吼了吼,这才老实。
朝云没有排队就领到了粥,得以早早去找落脚点。有一处破庙可以住,朝云打扫出一个避风的小角落,铺了薄薄的一层干草。
她说:“毛毛,以后咱就住这了。”
才收拾好,转身的功夫,一个妇人抱着孩子屁股一撅,把毛毛拱出去了,然后一屁股坐下来。
“大娘,你屁股往哪撂呢?”
朝云心头猛跳,这下完了,出师未捷身先死。
说时迟那时快,一个十六七岁女孩子冲过去,一把捂住那女孩子的嘴。
“我们在逃命。”
“你们胡闹别拉着我,我可不想被剥了衣服打。”
“把她嘴捂上,别坏了咱们的事!”
姑娘们一拥而上,将那个女孩用被子压在身下,周围其他女孩又惊又怕。
“你们这样,会被打死的,还会连累我们。”
“就是啊,肯定跑不掉的。”
窃窃私语已经让一些人动摇了,眼看黎明将近,朝云觉得错过了这次机会,就再难跑掉了。
正在朝云思索之际,一个高个子女生气势汹汹走过去,一人甩了一个大耳光,打得那些姑娘措手不及。
“都给我闭嘴!怕事的一边待着去!”
场面很快就被控制住了,朝云喊姑娘们继续动手。
不一会,门窗被封好,朝云拿出火折子,点燃了一床褥子。
黑暗的房间,火光越来越大,将所有人的面孔都照亮,有激动、期盼、害怕、慌张、绝望,火焰攀着檐柱而上,很快房间里生长出一条火龙。
“戴上湿帕子。”朝云说一声,姑娘们把早就准备好的帕子蒙在脸上。
“我们,不会被烧死在这吧?”
“不会。”朝云让所有姑娘将被子打湿披在身上,等候在门边。
屋里火势越来越大,房顶已经点燃。姑娘们蒙着帕子依然被熏得咳嗽不停,体弱的已经有些撑不住。
朝云眼看烧得差不多,猛然站起来拍大门窗:“着火了,快放我们出去!”
姑娘们都跟着呼救起来,连小毛毛都跟着叫“救命”。
屋外,马厩里的马不停地嘶鸣,虔婆和汉子们从床上惊醒,院外也吵闹起来,是周围邻居发现着火了,要来救火。
“赶快救人!”一个汉子往前冲。
“别动!”虔婆喊住他。
汉子着急:“人烧死了,咱们就血本无归了!”
虔婆神情严肃:“烧死就烧死罢!若放出来,被人发现,咱们都得被凌迟!赶紧把院门堵紧点,收拾东西跑路。”
一句凌迟吓退了所有人。
屋内,姑娘们哭红了眼,已经开始后悔。
“都怪你,现在我们跑不掉,要被烧死了。”几个女孩子指着朝云哭骂。
朝云四处一看,说:“咱们一起把这门撞开吧。”
“你做梦,咱们都是女子,哪撞得开?”
“试试吧!”
朝云先撞上去,胳膊生疼,好在其他姑娘也开始帮她,人多力量大。
“嘿——哟!嘿——哟!”
咣当一声,门锁忽然被人从外面砸开。
姑娘们欣喜若狂:“我们得救了!”
原来是救火的邻居赶来,发现屋内有人撞门,才砸了锁。
此时已经火光冲天,获救的姑娘们纷纷往外跑,朝云忽然发现毛毛不在身边。
“毛毛,毛毛,你在哪?”
人来人往忙着救火,朝云扭头往着火的屋子跑。
有人拦住她:“你干什么?这屋子快要烧塌了。”
“我弟弟还在里面!”
刘令贞想着朝云的话,给自己鼓鼓劲,说:“爹,太太,我不是和妹妹置气,而是开心。”
“开心?”刘老爷也懵圈。
“是,开心,没想到爹和妹妹都这么喜欢这把扇子。爹,之前给您送扇子的秀儿,回来说您一点不喜欢这扇子,害得女儿伤心了好久。”
“什么?”
门外的周嬷嬷,吓得一个踉跄。
刘老爷面上带了气,问:“这是怎么一回事?”
刘令贞便一五一十说了,还带上一句,“女儿本来想让她爹娘领走,谁知周嬷嬷一再阻拦,说……”
“说什么?”
“说女儿太刻薄,随便发落下人,家里从来没撵人的规矩。”
朝云暗自叫好,夸自家姑娘记忆力真好,一个字不差。
刘夫人目瞪口呆,若不是大姑娘就站在眼前,真不相信她能说出这些话。
大姑娘本就是和善老实的主,此时一脸纯良地说出这些告状的话,反而让刘老爷相信这就是事实。
周嬷嬷忙不迭地进来解释:“老爷,太太,真是冤枉了,老奴不知道秀儿这丫头这么可恨,本来想大事化小小事化了……”
刘老爷只瞥刘夫人,说:“你安排的好奴才!”
这话一语双关,周嬷嬷冷汗都冒出来了。
刘夫人讪讪地说:“老爷,大姑娘身边人添置的急,秀儿又是您面前当过差的,当时没有更合适的一等丫鬟的人选了,所以才提拔了她,没想到这么不堪。”
这时大姑娘又开口了,她拉着朝云到刘老爷面前:“爹,这个丫头您认识的,心地好,又机灵勤奋,做事没有不妥帖的,女儿想让她做大丫鬟。”
朝云呆住了,这话她没教过姑娘。
刘老爷刚张嘴:“额……”
朝云扑通一声跪倒在地磕头:“奴婢谢老爷太太、谢大姑娘提拔,一定对大姑娘鞍前马后、鞠躬尽瘁!”
刘老爷哈哈笑了出来,“这丫头还会几个词儿呢。”
这算是默认了,大姑娘开心地拉着朝云起来。
晚宴过后第二天,秀儿就被爹娘领了回去,周嬷嬷也被罚了六个月的月钱,钱倒是小事,关键闹了个没脸。
朝云从二等丫鬟荣升一等丫鬟,月钱提到了一两银子,朱姨娘又从外院选了个小丫头填她的缺。
除此之外,大姑娘收到了刘老爷承诺的二百两银子,专门给她添置首饰的,主仆两个算是双喜临门。
可以说,朱姨娘自来到刘家,没有收到过这么多钱。她阔气地拿了二两银子,给观棋和朝云一人一两,又给四个小丫头各自抓了把铜钱。
观棋推了把朝云,说:“你这丫头,还怪有手段的。”
朝云嘿嘿一笑:“这算啥手段啊,不就是告状?告状谁不会啊?”
观棋点点头,“也是,咱们姑娘以前哪敢跟老爷告状啊?现在姑娘大胆了些。”
大姑娘说:“原来爹也很疼我。”
朱姨娘叹道:“乖乖,你爹怎么会不疼你?”心里觉得今年真是走了福运,老爷突然对她们母女两个如此关照。
晚上,朝云被允许早点回去,姐弟三个做了几个菜,关起门来庆祝。
朝云举杯,杯里是水:“今天姐姐也算是升职了,以后咱们的日子会更好。”
说到这里,她自己忽然冒出一丝心虚。
真的会更好吗?她到底是个无依无靠的奴婢,现代的打工人也会面临被裁的风险。
三秀拿出来一堆络子,“姐姐,以后我多打络子,攒钱给弟弟读书。”
朝云点点头,这确实是个出路,古代女子不能从仕,不然她也去读书考试。
随即她又摇摇头,摸摸三秀已经乌黑的头发:“你不用那么辛苦,你已经承担很多了,每天在家做饭带弟弟,其实你也是个孩子,我希望你也开开心心、轻轻松松长大。在我心里,你和弟弟是一样重要的。”
三秀眨巴眨巴眼,嘿嘿一笑。
吃完饭,朝云带着弟弟妹妹刷牙洗漱。
夜凉如水,月亮如玉盘将银辉洒向大地。另一边,小曼从外厨房拿来朱姨娘和大姑娘的饭菜,观棋一看,脸黑成锅底。
“这都什么?清粥配咸菜?晚饭就吃这个?”
小曼说:“赵嬷嬷说,老爷刚支了这么多钱给姑娘们买首饰,都是公中出的钱,日常饭菜就要相应节俭些。”
观棋才打了胜仗,立即去了外厨房,当面问赵嬷嬷,也就是取代钱嬷嬷的外院管事嬷嬷。
观棋趾高气昂,赵嬷嬷也丝毫不惧,只说:“姑娘要是不称意,去太太院里看看,大家吃的都一样。”
观棋哪敢真去查证,只得悻悻而归。
随后半个多月,朱姨娘和大姑娘整日里清粥咸菜,脸都要喝绿了。
观棋要去告诉老爷,被朝云拦住:“别冲动,况且老爷最近公务正忙,回家也少。”
朱姨娘也明白应该是惹怒太太了,更不敢再招惹,也拦着观棋,她愁道:
“这可怎么办?人说得对,老爷再怎么着,管家的也是太太,周嬷嬷是太太的陪房,肯定跟太太告状了,咱们以后日子可怎么过哟。”
但她最担心的还不是这个,而是女儿的婚事。
自从上次贞儿跳湖之后,表面上看母女两个过得越来越好了,可太太从没有再提起贞儿的婚事。
母女两个都愁眉不展,似乎尝过胜利的滋味后,仍旧陷入对当家主母的恐惧中。
清粥咸菜这样吃下去也不是办法,朱姨娘只好用私房钱托朝云从外面买些肉食回来改善伙食。
很快就要入秋了,往年按例送来的衣裳料子也大打折扣。
大姑娘刘令贞仍垂头做着绣活,朝云将她拉出来,“咱们去三姑娘处逛逛吧。”
大姑娘说:“我们姐妹之间,从来也不走动。”
朝云说:“姑娘,咱们老爷最重孝道,而孝悌是一体的,老爷肯定希望女儿们感情亲厚。”
大姑娘终于点头,拿了自己做的香囊,踏进了三姑娘的房间。
三姑娘这里和大姑娘住的一样局促,刚到的时候,她正跟侍女连翘玩掷色子。
两人刚踏进来,三姑娘刘令丹呆了一下,立即指着她们说:“大姐姐你来干嘛?都怪你逞能作妖,害得我们天天吃咸菜。”
朝云尴尬一笑,“我哪有那个福气呀,是咱们家公子去救火的时候,救下了我们姐弟。”
丽莲感叹:“咱们公子年纪轻轻就做了官了,满京城里多少高官子弟都比不上的。”
朝云心说,还不是因为有个好爹。
很快两人分别,丽莲住的是另一个大杂院,更大人也更多。
朝云进了屋发现,屋里黑漆漆的,小红和小翠都还没回来。
“三秀,毛毛,你们在哪呢?”
不一会,黑暗中响起了三秀的声音,“姐姐,我们在床上呢。”
“怎么不点灯呀?”
三秀说:“小红姐姐晚上回来一次,说不许我们点灯,灯油要花钱的。”
朝云摸索着把灯点上了,温暖的黄色灯光柔柔地散在屋里,三秀和毛毛才渐渐活泼起来。
“今天吃的什么饭?毛毛有发热吗?”
三秀嘴打开了,开始汇报今天的情况,手脚麻利地帮朝云摆饭,姐妹三个在温黄的灯光下吃晚饭。
不一会,小翠回来了,进屋一看,对着她床头的窗户坏了,呼呼地漏着风。
“这窗户怎么回事呀?”小翠质问。
朝云回答:“早上不知道谁锁了门,我便撬开窗户翻出去的。”
“那你得给它修好呀,你怎么一点规矩不懂?”
“那你们谁锁的门?谁锁的谁修吧。”
小翠暗咬牙关。
晚上朝云从箱笼里翻出一条旧床单,在床头挂起来挡风。
小翠则被风吹了一晚上,第二天就开始头痛。
之后的几天都不见小红回来,估计是到她爹娘那住去了,小翠病了几天,于是这阵子都十分安生。
朝云和丁婶子相处不错,知道朝云还带了弟弟妹妹,没有爹娘,丁婶子常塞给朝云一些吃食,让她带回去给弟弟妹妹。
“像你这样能干的姑娘可不多了,把弟弟妹妹抚养长大,可不容易。”
朝云现在已经烧火已经十分娴熟了,空闲时间她带了些针线,给弟妹改改衣裳啥的,并且她开始学习女红,因为针线活还能卖钱。
她一个现代灵魂,并不擅长绣花,好在她有耐心,针脚绣的齐整,再加上花样新奇,倒还不错。
丁婶子看着说:“你这手还挺巧,到外面也能卖点钱。”
朝云用牙咬了线头,笑着说:“我这个可不卖,这是绣给婶子您的。”
“哟,给我的,是什么东西?我瞧瞧。”丁婶子忙接过来看。
这是一个类似腰封的东西,朝云在里面加了些东西,系在腰上相当于现代的护腰。
“您整天站着炒菜不是累得腰疼吗?把这个系在腰上,能护腰。”
朝云帮丁婶子系上,那护腰用的褐色布料,耐脏,上面绣了一只丑丑的hellokitty,但丁婶子觉得这猫好看极了。
“真不错,真好,我这腰果然不怎么疼了,这图案也好看,你这姑娘手也太巧了。”
丁婶子赞不绝口,手摸着护腰左看右看,系上就不想拿下来了。
朝云也开心,“婶子你要是觉得舒服,回头我再给你做一条,换着戴。”
丁婶子欢喜地拉着朝云,给她塞了几把花生米,“好孩子,别累着了,今天主人家都去外面赴宴,你也早点回去休息吧。”
朝云接了花生米,并未急着回大院,而是去找外院管事钱嬷嬷。
刚走过钱嬷嬷后房窗户,就听见里面传来一句话:“她大姨,您费心给留意个差事……”
朝云便在门外等候,不一会钱嬷嬷送人出来,她才笑脸迎上去。
“嬷嬷好!嬷嬷今天气色不错,最近腿可还疼吗?”
朝云嘿嘿一笑,壮着胆子说:“少爷,奴婢的命是您救下的,奴婢一见着您,就觉得跟见着生身父母似的,便把心中所思所想都说出来了。”
刘易行把眉头一皱,“别跟我嬉皮笑脸,我若查出是你造谣生事,定不饶你。”
朝云点头如捣蒜,“好的少爷。”
等刘易行离开,朝云长出一口气,从花厅里出来,一群小丫头围上去:“怎么了?少爷跟你说什么了?”
朝云瞥见新管事嬷嬷在远处探头探脑的,故意说:“没什么,少爷就是问我,最近饭菜怎么变口味了。”
有天真的小丫头问:“少爷为啥问你这个呀?”
“因为少爷调查事情呀,就是要问问这个,问问那个的,我负责烧火,肯定要问我了。”
“哦原来是这样。”
远处新管事嬷嬷离开的背影略显慌张,朝云心情大好。
没过两天,丁婶子竟然回来了,朝云开心却并不惊讶,心说还是扯少爷的大旗好用。
之后的日子朝云静静等待,府里相安无事,直到有一天,朝云看到刘老爷步履匆匆奔向内院,心中无比期待。
若是这一次帮大姑娘脱离了苦海,自己说不定能借机进内院。
没过半个时辰,突然有小丫鬟惊慌地喊:“大姑娘跳湖自尽了!”
“什么?怎么回事?”大家都拉住那小丫头。
“不知道,好像是为了婚事。”
朝云心中急得不行,要是大姑娘这次丢了命,她可就罪过了。
“怎么样?人现在怎么样?”
“咱们公子给救上来的,不知道呢。”
内院,大姑娘房内,大夫正在给大姑娘诊脉开药,刘老爷脸色难看地坐在正堂等待。
刘夫人怒气冲冲,指着照顾大姑娘的丫鬟们骂道:
“一个个都不长眼呢,眼睁睁看着姑娘往水里跳,也不知道拉着劝着,纵着姑娘学那一哭二闹三上吊的把戏。撵走,通通撵走!大姑娘这样气性,都是这群坏丫头教唆的。”
砰!刘老爷砸了个茶杯,吓了刘夫人一跳,她捂着胸口又委屈又生气:
“老爷你发什么火啊?我张罗婚事也不容易啊。她毕竟是一个姨娘生的丫头,生性又呆,我是满京城物色,才找到这么一个好亲家。结果姑娘心性高,看不上,寻死觅活的,谁家姑娘这么有礼数呀?传出去都让人笑话。”
里头大姑娘刚睁开眼,听到这话,泪珠子簌簌地掉。
刘老爷说:“找亲家也不能光看门第,日后女婿做了什么出格的事,我这脸面都没处放。你有脸面吗?”
刘夫人嚷道:“哎哟老爷你就是多心,能做什么出格的事?那男人成了亲,心就收回来了,你光想坏的,那还有好的呢,人家爹是宫苑使,日后小易也多了人脉不是?”
刘易行走了出来,严肃地说:“娘,我不需要这个人脉。”
刘夫人恨铁不成钢:“你?”
“爹,娘,大妹妹不愿意嫁,这桩婚事就作罢吧,不要闹到台面上去,只说两人八字不合。”
“这哪行啊?我都跟于家的人说好了。”
“娘,就算你非要成这桩婚事,我也不会跟这个妹夫来往的,日后说不定还成仇人。还有,大妹妹身边人不能撵,万一闹大了传出去,对大妹妹名声不好。”
刘老爷拍板说:“小易说得对,就按他说的办。”说着瞥了自家夫人一眼。
刘夫人见儿子丈夫都不站在自己这边,气势一下子弱了,勉强同意了。
“行吧,既然姑娘不愿意,少不得我再拉下脸赔个不是罢了。”
转身看见角落里站着的朱姨娘,对她说:“去替我看看贞儿吧,唉,这贞儿也是,不愿意成婚,跟我这个做母亲说就是了,非要跳湖。”
“谢夫人,谢老爷。”朱姨娘抹着眼泪去了。
朝云担心大姑娘,心神不宁,看到刘易行从内院出来,立即迎了上去。
“少爷,大姑娘没事吧?”
“人没啥事。”
“呼——”朝云松了口气,“我差点就酿成大错了。”
“你还知道自己差点犯错。”
“嘿嘿,”朝云干笑一声,心中十分感激,郑重地给刘易行行了个礼。
“少爷,奴婢知道,这次是少爷您保全了奴婢,少爷的大恩大德,奴婢一生不敢忘。”
刘易行微微有些惊讶,这小丫头似乎比他想象中的成熟、聪慧。
“你知道就好,以后再不可这样鲁莽。”
朝云心中感叹,这次她也是被逼无奈,只能放手一搏了。
她知道大姑娘害怕太太,跟太太不亲,纸条的事一定不会告诉太太。
如果告诉了老爷或者少爷,这两个人都不会同意大姑娘嫁给这样的人,刘老爷虽然不管内院的事,但听风评应该不是卖女求荣的人。
最后,这婚事要是没结成,她就是帮了大姑娘一个大忙;如果最终还是成了婚,那她传纸条这件事,就不会再传出去。
最差的结果就是他们姐弟三人被撵出去,不过现在她这样境遇,跟撵出去也没啥区别了。
所以,朝云经过权衡,才决定传递纸条。
朝云看刘易行情绪尚可,悄声问:“大少爷,那奴婢这次算不算立功了呀?”
刘易行好笑地看着她:“那天谁说来着,只是不想大姑娘嫁过去受罪,难道你还想请赏?”
朝云很老实地点点头,眼神真挚,“少爷,奴婢能去内院当差吗?”
最新评论