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非正常结案:冷戾队长揽腰求转正唐早路霄峥

百里砂 著

其他类型连载

这一天实在心情激荡,又是旧爱重逢,又是旧案重演,唐早整个人像打了鸡血一样,午饭都没吃,也完全没觉得饿。一直到晚上下班,她才猛然想起来还没去买日用品,她的宿舍里只有光秃秃的床板儿,连个床垫都没有,但这个时间家居店应该都关门了,她也懒的收拾,索性直接去不远处的酒店开了个房间。辗转反侧一晚上没睡好,早上上班,见到了昨天没见的刘法医,然后跑上跑下的转关系,办门卡、餐卡,忙了一上午,中午出去买了床垫床单和空调之类的,下午一上班,她之前寄的快递也到了。物流给送到了门口,唐早一出来,就见地上三个大箱子,不由得一愣:“送货员呢?”“走了啊!”保安道:“我们这儿都是代收的,不让外人随便进。”唐早郁闷了:“那我自己怎么扛进去啊?”保安道:“你叫几个同事...

主角:唐早路霄峥   更新:2025-04-12 21:37:00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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男女主角分别是唐早路霄峥的其他类型小说《非正常结案:冷戾队长揽腰求转正唐早路霄峥》,由网络作家“百里砂”所著,讲述一系列精彩纷呈的故事,本站纯净无弹窗,精彩内容欢迎阅读!小说详情介绍:这一天实在心情激荡,又是旧爱重逢,又是旧案重演,唐早整个人像打了鸡血一样,午饭都没吃,也完全没觉得饿。一直到晚上下班,她才猛然想起来还没去买日用品,她的宿舍里只有光秃秃的床板儿,连个床垫都没有,但这个时间家居店应该都关门了,她也懒的收拾,索性直接去不远处的酒店开了个房间。辗转反侧一晚上没睡好,早上上班,见到了昨天没见的刘法医,然后跑上跑下的转关系,办门卡、餐卡,忙了一上午,中午出去买了床垫床单和空调之类的,下午一上班,她之前寄的快递也到了。物流给送到了门口,唐早一出来,就见地上三个大箱子,不由得一愣:“送货员呢?”“走了啊!”保安道:“我们这儿都是代收的,不让外人随便进。”唐早郁闷了:“那我自己怎么扛进去啊?”保安道:“你叫几个同事...

《非正常结案:冷戾队长揽腰求转正唐早路霄峥》精彩片段

这一天实在心情激荡,又是旧爱重逢,又是旧案重演,唐早整个人像打了鸡血一样,午饭都没吃,也完全没觉得饿。

一直到晚上下班,她才猛然想起来还没去买日用品,她的宿舍里只有光秃秃的床板儿,连个床垫都没有,但这个时间家居店应该都关门了,她也懒的收拾,索性直接去不远处的酒店开了个房间。

辗转反侧一晚上没睡好,早上上班,见到了昨天没见的刘法医,然后跑上跑下的转关系,办门卡、餐卡,忙了一上午,中午出去买了床垫床单和空调之类的,下午一上班,她之前寄的快递也到了。

物流给送到了门口,唐早一出来,就见地上三个大箱子,不由得一愣:“送货员呢?”

“走了啊!”

保安道:“我们这儿都是代收的,不让外人随便进。”

唐早郁闷了:“那我自己怎么扛进去啊?”

保安道:“你叫几个同事帮帮忙呗!”

可是她昨天才刚报到,除了陈主任,谁的手机号也不知道!

正在郁闷,就见路霄峥和郑眉飞两人一边说着话,一边走了过来,唐早眼前一亮,就叫:“郑眉飞,能帮我个忙吗?”

郑眉飞一看就知道咋回事:“唐法医,这是买什么东西了?”

一边就走过来想帮她拿,路霄峥看都没看的道:“郑眉飞,别管闲事!”

他大步流星的往前走。

郑眉飞倒是一愣。

他知道路霄峥的脾气,一般情况下,人家一个女孩子,就算有什么小过节,碰上这种事情也会搭把手,但是没想到他直接把人给撂这儿了?

那真得是大矛盾了,或者这个人,他是真的看不上那种。

虽然唐早不像坏人,但他毕竟跟路霄峥好几年的兄弟,当然是偏向他的,就有些迟疑。

唐早不动声色地道:“你有事就先去忙,我不着急的。”

郑眉飞咳了两声,也没多说,就追着路霄峥走了。

两人进了大办公室,路霄峥随手点了根烟,走到窗边抽。

郑眉飞凑过去想着要不要问问,谁知道一低头,就见郎鹏在门口跟唐早说了几句话,然后直接挟一个扛一个,唐早提了那个稍小的,两人一边说话一边往后头去了。

郎鹏也是他们队的警员,退伍军人,三十多的老光棍,最爱往小姑娘面前凑,离这么远都能看清他笑出来的大白牙,郑眉飞忍不住啧了一声:“大狼这傻子,怎么谁的忙都帮,也不看看人!”

他一偏脸,就见路霄峥低头看着那两人,眼里都快喷火了。

眼睁睁看着两人消失,他把烟头狠狠的往下一掷,扭头就走了。

郑眉飞目瞪口呆的一回头,就见杨曼冲他拼命眨眼,郑眉飞慢慢的晃过去,杨曼嘴唇皮不动的哼哼道:“眉姐儿,这唱的是哪一出啊?”

郑眉飞是男人,但他长的太秀气,脾气也好,做事比女人还细致,队里好多人喜欢叫他眉姐儿。

从气质上看,短发高个儿的杨曼的确比他爷们多了。

郑眉飞也用蚊子哼哼的声调道:“头儿满脸的恩怨情仇,这两人绝对有问题。”

两人短暂交流了一句,迅速各忙各的,生怕被抓到。

一天下来,把人都排查完了,没有一个人有做案动机,加上尸检结果,几乎可以认定是自杀,只等着找到巧克力来源就可以结案了。

下午郎鹏咧着大嘴一进办公室,路霄峥就冷冷的道:“你跟她说什么了?”

“啊?”

郎鹏不解:“谁?”

同样看到了的郑眉飞咳了一声:“唐法医啊,你刚才跟她在走廊说什么呢?”

“哦,”郎鹏道:“她问我调查情况,我就跟她说了说。”

路霄峥怒瞪他:“你第一天干刑警?

案子查成什么样,随便就往外说?”

傻大个儿愣了愣:“我没往‘外’说啊,唐法医又不是外人?

人不是新来的法医么?”

路霄峥一噎,郑眉飞直摸鼻子,唐早从门口进来,好像完全没看到房间里古怪的情形,直接道:“路队,请问你有时间吗?

关于案子,我有些情况想跟你说说。”

路霄峥冷冷的道:“说。”

唐早道:“能单独跟你说么?”

路霄峥一字一句道:“老子没有需要跟你单!

独!

说的事!”

他咬了重音,手指狠狠的点了点桌子,“案子的事,你直接当着大家伙的面儿说!

用不着鬼鬼祟祟的!”

“好的,”唐早翻开手里的文件夹:“关于这个案子,我认为不能草草以自杀来结案,因为之前曾有过极度相似的案子,我认为可以并案调查......你等等,”路霄峥咬了咬牙根,迅速冷静下来:“进我办公室说。”

唐早点了点头,没有委屈,没有嘲讽,平静的合起文件夹跟在了他身后。

他的办公室是典型的直男风,没有任何多余的装饰,却很干净。

路霄峥一把拖开椅子坐下,抱臂冷冷的看着她,唐早也在对面的椅子上坐下,道:“我认为......”路霄峥直接道:“拿过来!

老子自己看!”

她噎了一下,就把文件夹递了过去,路霄峥一把翻开,一看日期就一拧眉:“09年?

十年之前?”

唐早点了点头。

路霄峥皱着浓眉想说什么,又没说,低头细看。

唐早静静的凝视着他。

他的脾气真的很坏,可是做事又很认真,即便这些材料是她给的,即便在这种情绪下,他看的时候却半点也不会敷衍。

他非常的英俊。

不是帅气,而是英俊,五官的线条甚至能称的上清俊。

但浓黑的眉,漆黑的眼,又让他整个人显得极为英气,就连这种低头垂眼的表情,都丝毫不会减弱他的英气。

而且他眉宇间那股说不出的精气神儿,让他整个人都显得夺目,爆表的男人味儿。

十年时间说长不长,说短不短,但也足以让她内心渐渐强大,起码可以态度从容的站在他面前......可是没有人知道,她每次看到他,都觉得自己要分裂成两半,一半委屈哭泣,想拼命拼命的抱着他永远不放手,一半镇定自若,对着他,像对着一个陌生人。

其实她是真没想到,两人会在这种情形下重逢,真的,真的,没有想到。

他忽然一抬眼。

两人视线一撞,她几乎是下意识的一垂眼,然后迅速镇定下来,重新看了过去:“路队?”

他不动声色的打量她,所有的情绪,全都压在漆黑的眼睛里,这样的对视宛如某种交锋,就在她几乎忍不住,要先移开视线的时候,他一字一句的道:“这三个案子......我凭什么要并案?”


周局是老刑警出身,性子爽朗,说话声如洪钟,一见她来,就笑道:“小唐啊,快坐。”

唐早赶紧道谢坐下,周局道:“调过来感觉怎么样啊?

跟同事们都处的不错吧?”

唐早微笑道:“谢谢领导关心,我觉得挺好的,咱们局里的人都特别热心,陈主任和刘哥也很照顾我。”

她长的甜萌乖巧,一笑起来,大眼睛就弯成俩月牙儿,说客气话的时候,也让人感觉特别的真诚,很讨长辈的喜欢。

可是十年前那个小姑娘,是从来不会说这种好听话的,她胆子小的很,根本不敢跟这种大男人多接触,就连老师夸她时,她也只会害羞低头,握过去时,手心都是汗湿的。

还真是不一样了。

路霄峥眯了眯眼,手无意识的抓着桌上的打火机,在桌面上倒来倒去,也说不出心里是什么滋味。

周局说了几句场面话,这才说到正题,“上次小吃街的事情,你应对的很好!

没有泄露案情,但是又能迅速安抚群众,提升警队形象,做的非常好。”

他有些感叹:“现在网络太发达了,个个都是智能手机,有些半大孩子啊,天不怕地不怕的,什么都敢拍,什么都敢往外曝,一带节奏,我们就很被动。

幸亏你反应快!”

“谢谢周局夸奖,”唐早甜甜的笑道:“我当时,其实就是抖了个机灵,我还担心呢,怕说了什么不合适的话,您说没事就太好了。”

周局哈哈一笑,一转头看到路霄峥,顿时唬起了脸:“看什么看!

叫你来是为什么,你自己心里没点数么!

上回就因为你骂了一个‘滚’,老子跟着你陪情道歉多少回?

这回你又给我整了这么一出!

你看看你当时那个态度,要不是小唐及时补救,又得闹出什么警察打人的新闻!

老子整天跟着你后头擦屁股!”

路霄峥哼了一声:“这些人都是站着说话不腰疼,理他们,工作还怎么干?

老子会抓人会破案,不会赔笑脸。”

“你说你这个臭脾气,”周局气的直点桌子:“你不会,你别冒头也行啊!

不说话会不会?

我不是早就说了,这种事情让小姜去应付!

我说了多少回,要习惯在镜头下执法,这是大势所趋,社会环境就是这样,你累死累活,说一个字被人扣个大黑锅,道歉检讨,你冤不冤?”

路霄峥足足被周局训了半个小时,到最后直接不说话了。

唐早有点不忍心看,找个由头想走吧,周局还不让。

她只好拿出手机,假装玩手机,一刷围博才知道,那伙熊孩子居然拍了尸体的照片,闹的网上沸沸扬扬,幸好她最后说了那几句话,后来又有法医同行出来给她撑腰,总算把事情平稳的压了下来。

她翻了翻围博下面的议论,大多都是“挑衅的学生是傻缺”,什么“小姐姐气场两米八”,还有什么“赌一块钱,她口罩下头肯定丑的不行[允悲][允悲]!”

但也有不少人说:“没人发现警察哥哥MAN爆了吗?

冷着脸走过来时,简直美国大片即视感[舔屏][舔屏]!”

唐早手一抖,一下子关了围博,总有一种藏在心里的宝贝被人觊觎的感觉,说不出的心疼又惶恐。

路霄峥忽然一下子站了起来,唐早没防备,吓的手机都扔了,他的手飞快的一探,就接在了手里,然后两人都是一愣。

他黑着脸把手机扔给了她,唐早手忙脚乱的接住,周局哈哈笑了一声:“那就先这样,小唐啊,你没事多去他们那儿转转,大家熟悉一下,互相帮帮忙,以后合作起来也顺畅。”

唐早眨了下眼睛,趁机卖萌,想过个明路:“周局,我没有尸检任务的时候,可以参与案件调查吗?

其实我学过犯罪心理学,特别想当警察,要有分身术,我肯定一个当警察,一个当法医!

求您给我这个机会!”

“那好啊!”

周局乐了:“那可太好了,我们这儿就是缺人,一有案子,一个人当十个人使,也就是小路这两年,把那几个孩子带出来,我们才轻松点儿,小路可是我们的大功臣......”说到最后,又开始维护他的爱将了。

出了周局办公室,两个人站着等电梯,路霄峥冷冷的道:“这老头,打一棍子给个甜枣。”

本来是很平常的一句话,可是一说到这两个字,瞬间就有一种说不出来却无法忽略的感觉升了起来,一时间两个人都有些不自在。

他叫了她这么久的“小甜枣”,每次一提到什么都像在调情,吃个红枣都能吃出缠绵的味道。

可到了现在......全都变成了尴尬。

电梯叮的一声,她走进去,按了两人的楼层,他站在她身后,明明一言不发,却无处不在。

他终于冷冷的说了一句:“踩着老子出风头,爽不爽?”

他沉沉的声音,在她心里,是一种罂粟般的存在。

当初在那个黑暗逼仄的小空间里,他抱着她说了整整一晚上的话,这让她在那之后,沉迷于此,每次一听到他的声音,都会瞬间心头火热,全身发软,后颈泛起暖暖痒痒的感觉,好像还有人在那一处不住的轻吻。

不行了,不能再想了,再想下去,她真的会哭。

于是她一下子转回身,眼神定在他下巴处,然后慢慢的向下,在无比平静的表情下,毫不客气的视奸他:“感觉挺好的。”

他牙咬的格的一声响,电梯一开,她转身出去,门合拢的瞬间,她看到他正狠狠的盯着她......她一下子就笑了。

挺好的,就这样就好,不能让你心疼,让你疼也不错。

反正,我就是一个这么自私的人,就是要你记住我,一辈子忘不了的那种。

她继续调查之前的案子,好不容易等到调休,她就去了琴城高中。

其实她也是琴城高中毕业的,甚至她跟路霄峥,也是在琴城高中认识的。

可是秦总他们那一代毕业生,是在七十年代末,那个时间学校的档案管理,肯定不像现在这么严格,要翻,很麻烦。

她毕竟是自己调查,工作证加礼物开路,终于买通了管理员,两个人翻了大半天,终于翻出了七八级的档案,那会儿上学的人很少,琴城高中附近也不繁华,高三只有一个班,三十来个人,除了名字和极简单的家庭住址,其它什么信息也没有,可是家庭住址不变的,估计没几个了。

唐早把材料全都拍了下来,然后才告辞出来,一下了楼,手机就响了,她翻东西的时候把外衣塞进了包里,掏了半天才找到手机,一看又是路霄峥,估计又有案子。

她放到耳边:“喂?

路队?”

对方却没说话,隔了两秒给挂了。


唐早忍不住往前倾了倾:“第一,他们全都死于氰.化物中毒,而且都有巧克力,第二,全都死于凌晨十二点到一点,第三,事先全都没有自杀征兆却被判定为自杀,还有重要的一点,他们的手机都被设置了古怪的闹铃,我认为这是一种仪式感。”

路霄峥冷笑一声,“你说的这三点,我最少能找出一百个案子跟他们一样!

还什么古怪闹铃?

什么仪式感?”

他把文件夹摔到了她面前,“十年前的老人机,你还指望有什么闹铃?

给你唱一首?”

唐早有些急了。

她知道这些证据,并不足以申请并案调查,但她还是希望能说服他,唐早道:“但是你看现场照片......行了!”

路霄峥怒道:“我不管你想干什么,少拿案子说事!

你特么的最好搞清楚,你是个法医!

你以为你写剧本啊?”

他霍然站起,想走,又中途一顿:“唐早我直接告诉你,你少折腾!

再折腾也没用!

老子从来不吃这套!

完了就是完了,老子好马绝不吃回头枣!”

说出最后一个字,他忽然微微一怔,冲天的怒火莫名的消了大半,脑海里好像有一个中二少年,按着小姑娘的头霸道宣布“这个小甜枣儿是我的!”

唐早已经低下了头,狠狠的把泪憋了回去。

她知道说服他是不可能了,这混蛋,有时候就是头犟驴。

于是她拿过了文件夹,站起来,非常平静的道:“路队,我觉得你对我个人的看法,已经严重影响了工作,有些事情,你也说了,已经‘完了’,既然完了,你对我这个路人甲、或者同事乙,请保持基本的礼貌,和......平静的态度。”

她实在忍不住哽咽了一下。

不等他回答,她转身就走,一边用力咬住了下唇,一直到嘴里溢满了铁锈味。

不帮忙就算了,没有人帮忙,她就自己查,反正一直以来,她就是自己查的。

可是之前从来没觉得委屈,一看到他,好像整个人忽然变的娇弱起来,那委屈就像水面上的泡泡,咕嘟咕嘟的直往上泛,压都压不住。

她总是忍不住想起当年那个拽拽的少年,天大的事情他都只有一句话:放心,有我呢。

可十年分离,早已经物是人非。

她越走越快,最后终于忍不住小跑起来,路霄峥站在办公室门口,听着越来越急的脚步声,狠狠的拧起了浓眉。

............唐早调到青市,最好的一点,就是可以找到原始卷宗,虽然在济市也能看到,但是看到的都是结论式的,当然不如在本局内的详细。

她花了几天时间,跟刑侦支队和各个口的人搞好关系,终于可以接触旧档案,趁着空档细细的翻下来,居然真的又找到了一桩案子,死者名叫朱洪,同样死于氰.化物中毒,同样有巧克力、同样死于凌晨,无自杀征兆定性为自杀。

但是姿势不一样。

唐早有一种看到曙光的感觉。

这是她在四年前找到周伟案子时同样的感觉,甚至比那时还要清晰。

她记下了朱洪的妻子刘宁的手机号,但是打过去时已经换人了,她就找了个休息日,直接赶了过去。

刘宁夫妇之前在一家肥料厂工作,厂子好几年前就破产了,居民区也搬的七七八八,她打听了一上午,才终于打听到刘宁已经二婚了,搬到了市南区,在一家超市工作,她又马不停蹄的跑到市南区,找到了那家超市。

刘宁在冷冻组工作,系着白色的大围裙,比资料上已经胖了很多。

唐早一直等到柜台前没人了,才过去打招呼:“你好,请问是刘宁吗?”

“哎,我是啊!”刘宁有点奇怪:“你是?”

唐早轻声道:“我想跟你打听一下关于朱洪先生的事情。”

刘宁的脸色一下子就变了,手里的刀一下子掉在了案板上,她几乎是毫不犹豫的道:“什么事情,别找我!

我什么都不知道!

我早就跟他没关系了!

我什么都不知道!”

最后一句,几乎变了调。

唐早太理解这种感觉了。

她温温和和的道:“阿姨您别生气,是这样的,我的家人,碰到了类似的事情,我想请你帮帮忙。”

说了一阵子软和话,她才话锋一转:“这对我太重要了,真的太重要了,您要是能帮我,我可以给你一些钱。

两千行吗?”

她观察着她的神情:“要不五千行不行?”

刘宁显而易见的迟疑了。

唐早心里松了口气,要钱就好,她就怕碰到像周伟的妻子许阿姨那样的人,不要钱,什么也不要,她足足往她那儿跑了一年,她才松口,跟她说了说当时的情形,可到现在也是爱搭不理的,十个电话九个不接。

刘宁终于跟着她一起出来了。

朱洪是死在沙发上的。

最关键的,的确有那种原始的闹铃声。

刘宁说到最后捂着脸哭:“我真不信我们家老朱会自杀,他脾气可好了,整天嘻嘻哈哈的。

他走了之后啊,那个家我都不敢回去,又不舍得卖......”唐早心头一动:“可以带我去看看吗?”

见刘宁迟疑,她迅速从口袋里掏出钱来,给了她五千,又多加了两千:“阿姨,我只想去看看,不会乱动的,求你了。”

刘宁迟疑了一下,还是收了钱:“那好吧。”

她带她去了原来肥料厂的房子,东西显然没动过,积着厚厚的一层灰,刘宁道:“这房子也是老房子了,我们家老朱从小就住在这儿,老朱走了之后,我就带着孩子搬了,我公公还住了两年,我公公去世之后就再没动过。”

唐早一边嗯嗯的应着,一边到处细看,墙上还有几张照片,唐早偷偷开了手机摄像,一边录,一边仔细检查,看到墙上时,她忽然心头一震。

这是一张高中毕业照,还是黑白的,写着“琴城高中七八级三班毕业留影。”

这张照片她见过!

她在秦总家的相册里见过!

她甚至还能认出秦闻之,他就站在第二排的中间!

她终于找到了一点被害者之间的联系!

虽然,也许......这根本没有意义,可是她真的觉得很高兴!

打了个车把刘宁送回家,看时间已经三点多了,她正想顺路去琴城高中看看,手机忽然响了起来。

一看那号码她就是一愣,一直响了半天,她才手忙脚乱的接了,路霄峥的声音传来,她整颗心都不由自主的抖了抖。

他飞快的道:“市南区卫校后门小吃街发现了一具悬吊男尸,请尽快赶到。”

没有标点的说完,立刻就挂了。

唐早握着手机定了定神,问司机:“这附近有卫校?”

“有啊,”司机道:“不多远儿就到了,五分钟!”

于是五分钟之后她第一个赶到了,分局的同事已经在现场了,围了足有几十个学生。

她拿出证件给他们看了看,拉开警戒带进去,一边问:“怎么回事?”

分局队长就道:“是一个学生报的案,死者是一个小吃店老板,昨天跟老板娘吵了一架,晚上他就上吊了。”

那老板娘看着有四十来岁,长的白白净净,老实巴脚的,正坐在台阶上抹着眼泪,一边咕哝着“我不说离婚就好了,我真的没想到啊......”旁边的人不住的议论,唐早敏锐的捕捉到了一句“其实也不算坏事啊,少挨多少打......”唐早低声道:“这个老板喜欢打人?”

分局队长道:“说是喜欢喝酒,一喝了酒就打人,哭,闹事。”

唐早点了点头,从背包里掏出口罩手套带上,进了小吃店。

小吃店平时就在外头架桌子,店面中间用柜子隔开,后头就是双人床。

男尸穿着背心裤衩侧卧在地面上,四周没有挣扎打斗的迹象,床上也很平整,但,有些过于平整了。

正在检查,外头忽然一阵喧哗,路霄峥带着几个人下了车。

不得不说,路霄峥穿警服的时候,那种强大的气场,真的有种憾动人心的感觉,让她在凶杀案现场,都忍不住多看了他一眼。


郑眉飞的眼睛卜愣卜愣的,来回看了两人好几眼,一边发动车子,一边没话找话的道:“唐法医多大了?”

唐早这会儿哪有心情理他,随口敷衍了一句:“女人的年龄是秘密。”

“哦对对,失礼失礼,”郑眉飞笑嘻嘻的道:“唐法医这么漂亮,有男朋友吗?”

唐早瞥了某人的背影一眼:“你问一天的,一星期的,还是一个月的?”

郑眉飞噎住了,瞄了瞄旁边明显憋了一肚子火的头儿,他硬着头皮继续:“我就问问现在进行式就行,我总得替我们市局的单身狗打探点消息啊!”

唐早淡定的道:“要不你把单身狗名单给我,谁能在解剖室看完一次解剖,全过程不吐,就可以成为我的备胎。”

郑眉飞:“......”只听咯嚓一声,路霄峥把车上的点烟器给掰了下来,郑眉飞一声惨叫:“头儿!

这是我的车!

我的车!

不是公车啊!”

“闭嘴!”

路霄峥黑着脸拍了他一巴掌:“开车还叨叨,你驾照买的吧!”

郑眉飞无语的吐出来一口气,一句话都不想说了,他一脚油门赶到了之前的小区,他们沿着书吧到李云隼家的路线,一路问过来,倒是有几个见过他的,但都没有见过他买巧克力。

从小区门口一家小酒水行出来,三人不约而同的停住了脚,往旁边站了站。

这家的老板跟李云隼住在同一小区,听上去十分熟识,似乎有些话没说透。

果然不一会儿,就听老板道:“我早就说老李得死在那女人手上,果然叫我给说着了!”

老板娘道:“那女的一看就不是个善茬,我听说跟老李之前谈了好几个呢,谈谁跟谁睡,跟了老李之后也没断。”

老板笑道:“一大把年纪了,早就不行了,那小娘们儿才多大?

不找别的茬儿才怪!”

“这年头的小姑娘,都利害着呢!

傍一个老的当提款机,再挂个小的,谈谈恋爱,还能当免费鸭子......”路霄峥忽然抬腿就走,一直走到了路边,点了一根烟,猛吸了两口,随手按在了垃圾箱上。

唐早慢慢抬头,看着他的背影。

男人身高足有一米九,笔直的大长腿,薄薄的衬衣下隐约能看到贲起的肌肉,明明偏力量感的身材,却因为他笔挺的脊背,极为流畅的肌肉线条,而显得挺拔修长,十分养眼。

她忽然有些感慨。

十年了,明明这个背影很熟悉,可是那种味道却完全不一样了,之前的意气风发,桀骜不驯全都褪去,此时的路霄峥,即便只是一个背影,也完全是一个成熟的大男人了。

那边郑眉飞来回的看了看两人,简直心惊胆战。

路霄峥的脾气向来臭,但他发脾气还不是最可怕的,最可怕的就是这种怒而不发的状态......他都不敢过去叫人了!

唐早却很从容的往下走,一边道:“要不要查查杨慧娟的社会关系?”

郑眉飞赶紧道:“他们已经在查了。”

唐早就道:“那就走吧。”

郑眉飞跟了两步,硬着头皮回头:“头儿?

咱回去吧?”

路霄峥死盯着唐早的背影,牙咬的格的一声响,却什么都没说的迈步,苦逼的郑眉飞抹了抹头上吓出来的汗珠子,小跑着跟了上去。

回到局里时已经是中午,杨曼小跑着迎上来:“头儿,有个新情况,杨慧娟有个情人在橡胶厂工作,有机会接触到氰.化物......”一句话还没说完,她接了个电话,挂掉之后有点愣:“昨天他上夜班,有不在场证明。”

路霄峥点了点头,直接往里走,唐早毫不犹豫的跟上,他中途停了停步子,似乎已经忍无可忍,马上就要回身吼一句了......却不知为什么,继续一言不发的往那儿走了。

姜予以正在二号审讯室跟杨慧娟接触,审讯室有一面墙是特制的,可以看到和听到审讯室里的情形。

姜予以长的斯斯文文,看着年纪不大,其实已经是十年的老警察了,是警队的智商担当,犯罪心理学的专家,通常这种审讯都会让他负责。

杨慧娟皮肤白净,相貌平平,显然整个人还陷在极度的后怕中,说话也有些语无伦次:“我真的什么也不知道,老李什么也没跟我说,我真的没有杀人......”姜予以和颜悦色的道:“你说你回家的时候他还动了一下是吗?”

杨慧娟道:“我也不知道,我没开卧室的灯,就是进去拿睡衣,然后我就感觉他动了一下......也可能是响了一声,还是喘了一声,我,我没在意,我就随口问了一句还没睡,他也没回答,我以为他是做梦翻身,我就直接出去洗澡了......洗完澡之后呢?”

“洗完澡之后,我就去睡了啊,我累的不行,根本没在意他干嘛......”她说着说着,忽然发起抖来,双手抱着肩膀:“我真的完全没想到,我一躺下就睡着了,早上我听到叮铃叮铃的声音我还想,这是哪儿响啊,我们的闹铃都不是这样的......”唐早心里忽然格登一声。

她一下子想起了那天早上,也是叮铃叮铃的单调机械音,可是秦总的闹铃,明明是一首钢琴曲!

为什么忽然变成了那种声音?

是谁帮他调的闹铃?

这代表了什么?

仪式感......心里忽然跳出了这么一个词儿,唐早觉得心跳都要停了。

通常连环杀手会刻意制造某种仪式感,这代表了一种对于他来说非常重要的东西,所以这一定不是巧合!

唐早猛然转头,直接撞在了路霄峥手臂上,他还没来及说话,她已经小跑着走了,路霄峥咬着牙根看了看她的背影,简直气不打一处来。

旁边杨曼忍不住八卦:“头儿,你是不是认识唐法医啊?

我怎么感觉她对别人都笑的挺甜的,一见你就横眉冷对啊?”

郑眉飞迅速后退了一步,内心暗暗的给这位勇士点了个赞。

路霄峥冷冷的道:“废什么话,活儿都干完了?”

他来回一扫:“一个个都挺闲的?

要不要我申请申请把你们调到下头派出所体验体验?”

杨曼瞬间闭嘴,抱着本子就跑,郑眉飞跟在后头,看人都没影了,路霄峥才垂下了眼。

唐早小跑着到了门外,看周围没什么人,她拿出手机拨了个电话,第一次对方没接,第二次,响了半天,对方终于接了,冷淡的女声:“喂?”

唐早急道:“许阿姨,对不起,又打扰你了。”

对方沉默,唐早知道她的脾气,急急切入正题:“我这边碰到一个案子,我想知道,当时周叔叔去世的那天早上,他的闹铃是不是响过?”

对方一下子沉默下来,唐早耐着性子等了一会儿,又问:“响过的,对不对?”

对方缓缓的道:“对。”

“是不是那种老式的电话铃声?

那种叮铃叮铃的声音?”

对方猛然挂掉了电话。

她再打过去,她没有接。

可是没有接,也是一种回答,所以,难道这三个案子之间,真的有关联?


路霄峥一看这么多学生围观,就忍不住一皱眉,一边迅速扫过了现场。

老板娘略微停了停哭,不自在的往旁边移了移,却没抬头说话,路霄峥看在眼里,不动声色的一眯眼。

他站在原地听了几句周围人的议论,这才往店里走,一边问:“老赵,什么情况?”

分局的赵队长跟了进来。

路霄峥一抬头见唐早已经到了,就是一愣,回头看了看:“刘法医快到了吧?”

“到了到了,”刘法医提着勘察箱挤进来,快速戴上口罩手套,一边往里走,一边道:“小唐倒是来的挺快。”

旁边赵队长介绍着情况,路霄峥不动声色的扫了扫唐早的手,又慢慢的扫视店中,尸体旁扔着一块廉价丝巾,旁边桌椅凌乱,显然已经有不少人进来过,现场早已经被破坏了,法医先进来检查,没有问题。

唐早正快速说着检查结果:“尸斑指压不褪色,尸僵明显,双眼睑球结膜出血严重,呈点片状......双鼻腔、口腔出血,右外耳道出血......口唇、甲床、面部均明显紫绀......”赵队长压低声音道,“旁边几个店老板直接就说死的好,说这人一喝酒啊,就像疯子一样,六亲不认,打他老婆往死里打,脱光了果奔,砸东西,还跳过湖,上吊了一点都不奇怪。”

他往后头看了看:“应该是自杀的吧?”

路霄峥嗯了声,不置可否:“等专业人士的检查结果吧,要是自杀,我们都省事。”

“对啊,”赵队长连连点头:“大早上的我眼皮就直跳,我就知道不好,肯定又要死人,你说说......唉!”

他唏嘘了半天。

唐早已经检查完了尸体,这种丝巾造成的索沟比较宽,闭锁不太明显,在只有一条索沟的情况下,并不容易确定是勒死还是自缢,她于是又检查了一下旁边那条丝巾,丝巾不大,系着结,对角有撕裂,而且撕裂口新鲜,也就是说,曾经被外力强力拉扯过。

结合刚才的尸检,她心里就有数了,站起来道:“套尸袋送回局里吧,这个需要解剖。”

法医的初步检验,其实也是一个确定案件性质的过程,死因和性质不明的尸体,公安机关有权直接决定解剖。

路霄峥也没说什么,直接招呼人拿尸袋进来,老板娘有点惊慌,站起来想进来,道:“这是干什么啊,这是要干什么?

怎么不送他去火化么?”

分局队长也是一愣,知道有问题,但还是耐着性子解释:“死因还不能确定,我们需要拉回去解剖。”

老板娘吓住了:“解,解什么剖,就是把人划开吗?

我们没钱,我们不划。”

唐早小声对路霄峥道:“她也得带回去。

有很大嫌疑。”

路霄峥看了她一眼,一摆手,郑眉飞和杨曼就过去带人,外头彻底骚动起来,有人高声道:“是不是弄错了!

老板娘可没这个胆儿!”

“这人是个神经病!

他肯定是自杀的!”

他们也不多说,直接排开众人,往外走,一个十七八岁的男孩忽然冲过来挡住他,大声道:“你们弄错了!

我看过尸体,就是自杀的!

是我跟老板娘一起把尸体弄下来的!”

路霄峥向来不说废话,直接道:“都让开,别妨碍公务。”

一边随手推开了他。

那学生被他推的一跌,立刻就愤怒了,整个人几乎要扑上来:“我告诉你们!

我学过这个!

勒死和溢死的,那个......什么‘索沟’不一样!

你们别想混淆视听!

你们这是乱执法,一点职业道德都没有,我要曝光你们!”

旁边的学生不住的起哄,甚至还鼓掌,那学生更是得意洋洋,摆着一脸为民请命的样子。

路霄峥冷冷的道:“随便曝。

都让开!”

唐早一皱眉,看旁边的人都举着手机拍,就更是头大。

现在的公.检.法不好干,讲理的还好说,就怕这种似懂非懂的,看了两部刑侦剧,就以为自己是专家!

而且动不动就上网传视频,各种带节奏,没事也要弄出事儿来。

唐早上前一步,随手挡开了路霄峥的手臂,柔和的道:“你说的对,勒死和缢死的索沟不一样,除此之外,受力程度和受力方式不一样,肿胀、出血不一样,窒息征象不一样......”她一口气说了一大串,无比的流畅专业,其实什么实际的也没说。

那学生听的一愣一愣的,她随即话锋一转:“我是专业的法医,我们办案讲证据的,你放心,我们绝不会辜负你们的信任,一定会还事情一个真相。”

她一边说一边往外走,一直到车开出去,那学生还没回过神来。

杨曼开着车,回头看了一眼,笑道:“唐法医威武啊!”

唐早笑了笑,她续道:“这伙学生以为自己是正义使者呢!

幸好你把他忽悠过去了,不然这么多人,纠缠起来,还真麻烦。”

唐早道:“我刚当法医的时候,在一个分局,那边有一片废弃的老厂区,大家都是无业游民,民风剽悍,每次一有什么事,一大堆人围观,不舌战群儒根本出不来,被打上几回就学会了,态度要和蔼,嘴皮子要利落,不能泄露案情,又要言之有物,市局的人都叫我们钢牙小白兔。”

杨曼乐的不行,“唐法医,你真逗。”

路霄峥脸色却沉了下来,想着那句“被打上几回”,不知为什么,就觉得心烦意乱。

杨曼道:“对了,我微信加你好友了,你通过一下。”

唐早就去掏手机,杨曼道:“你跟我们头儿的手机号真像,我搜的时候还以为搜错了。”

唐早手一顿。

当时他们办的情侣号,尾号都是2378,是两个人的生日,他的生日是二月三号,她是七月八号,后来她换了一次手机号,仍旧保留了这个手机尾号,没想到他的手机号还是十年前那一个,一直没有换过。

心里有点泛酸,却又不知道为什么有点甜。

她没有抬头。

回到局里验完尸,尸检报告还没出来,那老板娘就认了罪。

据说是老板一喝了酒就打人,她实在是被打急了,见他醉在床上,一时想岔了,扑上去用丝巾把人勒死了,后来回过神害怕起来,就伪装成了自溢,恰好有个学生进来看到了,就报了案。

因为当时围观的人太多,有不少人拍了视频,所以市局的官博很快就公布了案情。

唐早并没在意这个案子,她验完了尸,就继续盘算着之前的案子,想去琴城高中看看,查查那一年的学生。

正在扒拉琴城高中的官方网站,电话就响了起来。

唐早赶紧去了主楼,进了副局长周鹏的办公室,敲门进去才发现路霄峥也在。

路霄峥显然没想到她也来了,皱着眉头在椅子上换了个姿势,脸冲着墙。


唐早定了定神,“我觉得很奇怪。”
“嗯?”陈主任道:“什么地方奇怪?”
唐早道:“死者手心和牙齿残留物,都是巧克力,这个人看上去非常的干净整洁,生活习惯一定不错,他怎么可能吃过巧克力不刷牙就睡?”
陈主任道:“闪电毒,他也许是来不及。”
“不在这个,”唐早道:“他为什么会在床上,凌晨,忽然吃一块巧克力?”
陈主任一怔,想了想,摇了摇头。
又一个小时之后,分散各处的刑警也都陆续回来了,就在大会议室开第一次案情讨论会。照例先由法医发言,陈主任直接指了指唐早,唐早也没推辞,打开投影仪,把照片投在了幕布上。
路霄峥就坐在窗边,抱着臂,一米九的高个子窝在小电脑椅里,舒开长腿的样子,多少显得有些漫不经心,其实每一句都听的清清楚楚。
她的声音温和而柔软,不是娇滴滴的娃娃音,而是那种十分柔和的音色,很治愈的声音。
她详细介绍了尸体的情形,然后总结,“......目前还有几样检材没有拿到结果,但综上所述,死者死于KCN中毒,而KCN是藏在巧克力中的。有一点需要特别注意,KCN是用胶囊皮包裹之后‘嵌’在巧克力里面的,而不是服毒之后又吃了一颗巧克力。”
她顿了一下,简单科普:“KCN学名氰.化钾,是氰.化物的一种,会造成呼吸肌麻痹、心跳停止、多脏器衰竭等等。当口服50mg以上,通常4到6秒之内就会突然昏倒,呼吸困难,常见强直性痉挛,大概2到3分钟后呼吸心跳就会停止,所以才会被称为闪电式死亡。但死后姿势平静,无任何挣扎迹象的非常少见。”
她合上记录本:“基本情况就是这样的。”
她看了路霄峥一眼。
路霄峥在她结束的前一秒就扭开了头,慢慢的捻着手里的烟:“继续!”
痕检员江周开始汇报:“死者家中没有发现任何异常,床头锡纸发现有巧克力残留,但除此之外没有发现另外的巧克力,也没有发现氰.化物粉沫,死者的床头柜显然每天都擦拭,只有死者一人的指纹......”
其它警员也陆续汇报:“死者名叫李云隼,五十九岁,死者的女友名叫杨慧娟,二十六岁,中院护士,跟死者已经同居近一年,因为死者子女不同意,所以一直没有领证,双方没有感情,但各取所需,相处平静,目前没查到有杀人动机......”
“死者经营一间书吧,性格温和,社会关系简单,人缘很好。经过初步走访没有发现与人结仇。死者当天正常上下班,书吧里有摄像头,目前看到的都是熟悉的老顾客,正在逐一进行排查......”
路霄峥一直听完了,然后把长腿一收,站起走过来,双手按着长桌,“也就是说,这个人很有可能是自杀的?”
“我认为不是,”警员叶归宁推了一下眼镜:“自杀者通常会有种种征兆,例如情绪,性格的变动,行为异常,整理东西或者交待事务,但这些统统都没有。而且,”他拿过笔录:“他的一个邻居前天还跟他约好周末去钓鱼,他答应了。这种种都不像一个准备自杀的人。”
副队长姜予以道:“这些不是必然的,法医尸检结果,”他指了一下唐早:“死者身上没有任何的抵抗伤,如果是杨慧娟或者别人下手,死者怎么会不反抗?”
杨曼比较仔细:“我也认为是自杀,因为据杨慧娟说,他从来不吃甜食,更不吃巧克力,而且还有一点。”她翻到了记录其中一页:“死者有煲粥的习惯,通常会在晚上就把食材放好,然后定时,第二天早上喝,但是这次却没有。”
路霄峥垂了一下眼,很快道:“尸检已经是最有力的证据了,现在最关键的是,氰.化物,还有这颗巧克力,是哪里来的。他应该没有机会接触氰.化物。”他沉吟的用拳头敲了敲桌子:“再说一个大老爷们,要自杀,直接服毒就行了,何必这么麻烦还弄块巧克力?还把毒弄进巧克力里头?这个?”他询问的看向周围。
大家瞬间蔫了,“还没查到巧克力来源。”
唐早坐在一边,看着大家议论纷纷,心里像着了火一样,烧的她心口生疼生疼的。
法医的职责,就是忠实记录和汇报尸体的状况,她从未怀疑过自己的专业水平,可即使所有的证据都告诉她李云隼是自杀的,心里却有一个声音在声嘶力竭的呐喊,不!不是的!
当初秦总就是以自杀结案的,可是就在那之前,他还在关心她的成绩,还说到时去看她,甚至就在之前那一天,他还说有重要的事情跟她谈谈......他怎么可能突然自杀!
唐早终于忍不住开口:“我觉得他不是自杀的。”
路霄峥呵了一声,连看都没看她一眼:“唐法医有什么证据?”
唐早咬了咬唇:“我不是以法医的身份说这句话的,我就是......就是一种感觉。”
路霄峥毫不留情的哧笑:“查案子只需要法医的专业知识,不需要法医的感!觉!”
郑眉飞摸了摸鼻子,总觉得这两人之间有点不对劲儿,路霄峥随即拍了拍手,“好,杨曼小叶继续排查那天进出书吧的人,老姜再审审那个杨慧娟和他两个儿子,眉飞跟我去查巧克力。散了吧!”
大家就各自站了起来,副队长姜予以过来跟唐早打了个招呼,其它人也都过来跟她握了个手,互相认识了一下,毕竟以后就得经常打交道了。
唐早有些心不在焉,迟疑了一下,回头跟陈主任说了一声,跟了出去。
路霄峥跟郑眉飞正急匆匆往外走,一见唐早等在外头,浓眉就是一皱。唐早抿了一下唇,一脸平静的道:“路队,我想跟你们一起出去。”
路霄峥居高临下的瞥了她一眼,直接道:“不行!”
她早就料到他会这么说,淡定的道:“我是法医,本来就可以接触案子,了解案情之后会更方便完成准确的现场重建。这个路队不会不知道吧?”
路霄峥是个大男人,直来直去的,从来不走冷嘲热讽这路线,一听她打官腔就有点儿冒火:“你到底想干什么?这案子特么的还有什么好了解的?你第一天干法医么?”
唐早淡定的道:“初来乍到,我表现表现。”
郑眉飞越听越不对,咳了两声,尴尬的别开了脸,路霄峥瞪着她,唐早寸步不让,他最终还是甩手往前走:“懒的理你!想跟就跟!跟一辈子也没用!老子特么的......”最后那句话,他咽了下去,但耳朵尖的郑眉飞还是听到了,好像在说,“绝不吃回头草?”
啧啧!好像知道了什么不得了的内情呢!

床头柜上的手机响了起来。
叮铃叮铃的单调机械音在陈设奢华的房间中回荡,豪华的欧式大床上,一男一女正背对背躺着。
手机响个不停,男人始终一动不动,女孩终于忍不住,翻过身,小心翼翼的推了推男人的肩:“秦总?秦总你醒醒!”
男人一动不动,身体僵硬,好像睡的正沉,女孩又推了几下,助理进来,看到她跪在男人身后,顿时一皱眉。但训练有素的助理没说什么,走过来关掉闹钟,冷冷道:“这里交给我,唐小姐请自便。”一边俯身叫:“秦总?秦总?”
“好的,”女孩低头下床,刚要走进浴室,忽听助理歇斯底里的尖叫出来:“啊啊啊......”
女孩愕然回头,就看到了男人脸上大片紫红色的尸斑,鲜红到诡异的唇咧开着,像是一个笑。
她背心一凉,只觉得头皮都乍了起来,整个人僵在当地,一动都动不了。她怎么也没想到,这个昨天跟她同床共枕的老男人,居然成了个死人?
............
唐早猛然张开了眼睛,大口大口的喘着气。
十年了,她每一个细节仍旧记的清清楚楚,那平躺屈起双腿的样子,那暗红色的尸斑和鲜红的唇,甚至那古怪的闹铃声,每次一想起来,就觉得惊心动魄。
案子当时闹的满城风雨,她被当成了杀人凶手,调查了很久。尽管到最后,因为证据不足被免予起诉,可是侮辱和漫骂一直跟随着她。
而且不止如此,那种叫人背心发凉的后怕,困扰了她很久很久,她辍学,搬家,与初恋分手,她还记得他双眼通红的掐着她的脖子:“唐早,你要我相信你跟一个老男人躺在一张床上却什么也没做?你是不是把我当成了傻子?”
唐早苦笑一声,看向了窗外。
连她自己都没想到,这辈子,她居然还有勇气回来。
旁边坐着的男人瞅准机会,第N次搭讪:“美女刚才是做噩梦了吧?没吓到吧?美女一个人出门啊?美女贵姓?”
唐早定了定神,本着转移注意力的念头友好一笑:“姓唐。”
难得居然有回应,那男人精神一振:“你好你好,我姓刘,叫刘鹏!”他伸出手,一边又问:“美女这是去上学吗?学的什么专业啊......”
“不,”唐早道:“我已经工作了。”一边伸出手跟他握了握。
那人故意没松手,一双肿泡眼暧昧的瞅着她,假装惊讶:“啊!看不出来啊!美女看着也就是个大学生!又年轻又漂亮!不知是做什么工作的?”
唐早抽手抽不开,于是看着他的眼睛,微笑道:“法医。”
那人表情一僵,猛然松了手,脸色都变了:“法医?”
“是的,”唐早非常好心的解释:“我是从济市那边调过来的。已经工作了四年,刚评上主检法医师,亲手解剖过几百具尸体......”
那人脸色都变了,握过的手狠命的在裤子上搓,一边讪讪的道:“咳咳,了不起。”他捂着嘴干呕了一下:“真,真看不出来啊!”他再也忍不住,站起来出去了。
世界清净了......
唐早微微一笑,抽出湿纸巾擦手,顺便扫了一眼旁边看热闹的人,这一招真是屡试不爽,打退狂蜂浪蝶的不二法门!
一个多小时后下了高铁,她打了个车,直奔青市市局,找到一个姓陈的主任报到。
陈主任是个老法医,暂时管着法医室,一见她就一脸惊喜:“你能来真是太好了,我们这儿法医青黄不接的,现在就剩我跟刘法医俩人了,一有事就得向上级申请支援......”他说了半天客套话,然后话锋一转,“那你先收拾一下,在本地有地方住吗?没地方住我们有员工宿舍,我带你过去,先安顿一下。”
唐早谢了一声,跟着他过去。
市局的员工宿舍显然是居民楼改造的,全部都是三室一厅两卫的格局,根据大小自己需要支付少量的房租。
唐早毫不犹豫的选了个朝阳的主卧。她来报到就拖了个小行李箱,所有的东西都打包让物流公司送过来,比她还慢。唐早准备出去买些日用品,才刚从宿舍出来,就接了一个电话,陈主任迟疑的道:“嗯,小唐啊,呐个......”
他实在不好意思说,人家才刚来,脚跟还没站定就让人家出现场?可是刘法医加了两天班了,才回去补觉,再叫也忒不人道了。
唐早反应很快:“有案子是不是?在哪儿?我马上到!”
陈主任松了口气,跟她说了,放下电话忍不住跟同车的人道:“新来的小姑娘,长的挺娇气的,性子看着倒是挺好,做事情也利索,以后我们也能松口气了。”
一句话还没说完,唐早已经从那边跑了过来,二话不说就上了车,随手拉上车门。车子立刻发动,陈主任道:“有人报案说他父亲在家中猝死,怀疑是他杀。”
唐早点了点头。
不知为什么,她总感觉有哪儿不对劲,下意识的看了看副驾驶上露出的半个肩膀,陈主任道:“瞧我,我来介绍一下,这是我们新来的美女法医,这位是我们刑侦支队的支队长,我们局里有名的神探......”
他唠唠叨叨的,那人却一直没回头,一直到车里的气氛变的有些僵,那人才猛然一转身,一挑眉:“你好啊!”
唐早一下子张大了眼睛,心跳都要停了。那一刻,她心里居然有一种“天道好轮回”的感觉,看着他漆黑的眉眼,她脑子里一片空白,有好一阵子,不知道要如何反应。
曾经无数次幻想过重逢,所以等真的重逢的时候,也像在做梦。
她忽然弯起嘴角,绽放出了一个无懈可击的微笑,“路队,您好。我叫唐早。”
路霄峥冷笑:“你好啊!唐!法!医!”他每一个字都咬了重音,漆黑的眼睛亮的灼人。看她从容自若的样子,他长吸了一口气,假笑道:“唐法医很面善啊!”
“是么?”她微笑道:“我大众脸,谁见了都说我面善。”
完全没察觉到任何异常的陈主任笑呵呵的道:“小唐太谦虚了!我才给你们周科打了个电话,周科长说你是局里的业务骨干,还有个外号叫什么莉,追你的小伙子可多着呢!唉,小唐为什么会到我们青市来啊,屈才!屈才啊!”
两人仍旧在无声的对恃,路霄峥冷笑道:“是啊唐法医,为什么省会城市不待,跑我们这穷乡僻壤来啊?”
唐早微笑道:“因为我喜欢......海啊!”
她中间若有意,若无意的顿了一下,挑衅的一昂下巴。
路霄峥咬了咬牙根,咬得腮肉都紧了,开车的郑眉飞从镜子里向后瞥了一眼,觉得有点不对劲儿,于是岔开话题,笑嘻嘻的道,“陈主任,这八卦不能说一半儿啊,到底什么莉啊?”
“呵呵,”陈主任看唐早笑微微的,不像要计较的样子,才道:“我也是听周科长说的,叫什么凶残萝莉。”
唐早微微一笑。她天生娃娃脸,非常欺骗世人,前年一个新入职的小警员天天来黏她,结果有回她守着锅煮颅骨,准备清除软组织,他过来搭讪,问她:“煮什么好吃的?”
唐早说了三遍颅骨他都没反应过来,不耐烦说了句:“人头!”
那孩子瞬间吓尿了,然后就给她起了个凶残萝莉的外号,没想到居然就这么叫了起来。
车上诡异的气氛一直持续到了案发现场。
案子发生在一个中档小区,楼下已经有不少警员,也有人围观,中间还有人情绪激动,应该是家属。
唐早瞬间切换到了工作状态,跟在陈主任后头,提着现场勘察箱上了楼,在门口等着,一边向打开的卧室里看了一眼。
冲门的大床上,一具穿着睡衣的男尸躺在床上,因为尸僵的原因,双腿呈诡异的直角屈着,脸一侧全是紫红色的尸斑,显然之前是向这边侧卧的。
看清楚的那一刻,唐早头嗡的一声,猛然向后一退。

唐早忙了一天正心烦意乱,忍不住吐槽:“什么毛病,更年期么!”

结果说完了一抬头,就见路霄峥和姜予以几个,正站在不远处看着她,看那表情肯定是听到了。

唐早一愣,心说怎么到哪都有他啊!

一边小跑几步过去,若无其事:“这么巧,有案子吗?”

路霄峥嗯了一声,那眼神儿,有种说不出的感觉,然后别开了脸。

其实她能很明显的感觉到,这家伙对她已经走过了刚见面那种,几乎称的上暴躁的心情,转为了平静,有一种“老子就看你想怎么蹦跶”的感觉。

这让她又放心又不爽,忍不住就想挑衅。

于是她道:“路队,今天不该我值班吧?”

路霄峥没说话。

姜予以温和的道:“今天陈主任值班,已经在往这边赶了,刘法医孩子病了,一个小时之内估计赶不过来,所以我们就打电话问问你。”

他咳了一声:“没想到这么巧?

你正好在这儿?”

“是啊,挺巧的。”

她若无其事的道:“我过来看望以前的老师。”

“哦,”姜予以咳了一声:“你,那个......你脸上好像蹭到了一点东西。”

唐早一愣,赶紧掏出小镜子照了一下,就看自己脸上全是灰,鼻尖还顶着一团黑,简直像米老鼠一样,再看身上也到处都是尘土,脏的不行,她居然还顶着这样一张脸,挑衅路霄峥,还说自己来看望老师!

谁信啊!

喵的丢脸丢到家了。

唐早直接把包递给姜予以:“麻烦你帮我拿一下。”

她转头跑到操场旁的水管洗了洗脸,拍了拍身上的灰,这才穿上外衣过来。

姜予以微笑着道:“唐法医真是天生丽质,省多少化妆品的钱啊。”

“谢了,”唐早笑道:“其实我只是懒。”

其实真不是懒,是他不喜欢,说亲起来不方便......她嘴角弯了弯,忍不住悄悄瞥了他一眼。

几个人继续站着等,期间学生下课又上课,不少人往这边打量。

唐早终于忍不住道:“我们在等什么?”

“哦,”姜予以道:“等他们的主任过来。

他们发现墙体腐蚀,有种怪味,后来才发现有尸骨,我们正好在附近吃饭,接了警就先过来了。”

说着话的时候,胖胖的刘主任终于小跑着过来了,带着他们过去,一边唠唠叨叨的介绍情况。

唐早等着他们拍了照片,这才带上口罩手套过去检查,这里是琴城高中的旧楼,那时候盖楼不讲究规划,东一座西一座的,出事的地方是两个楼里面的夹道,只有两米来宽,后来在外头垒了砖堵了起来。

刘主任道:“这两栋楼已经好几年不用了,学生早都搬到新楼了,这是最近想拆了,还没正式弄,没想到就出了这种事。

真是吓死人了。”

虽然是白天,光线也很不好,路霄峥想打开手机的手电筒,结果屏幕闪了两下就没电了,他回头叫:“老姜?”

姜予以道:“我苹果,没有。”

苹果的手电筒APP老提示不能兼容,他早卸了。

路霄峥回头正想吼人,就见唐早默默的伸出手,手里一个袖珍强光手电,路霄峥一把抓过,打开还真挺亮的。

夹道里厚厚的一层垃圾,他照了几下,毫不迟疑的踩进去,仔细的看了一圈,然后往上照了照,一皱眉:“估计是从上头扔下来的!

再挖,恐怕不止一具!”

几个警察撸袖子就动手,刘主任跑来跑去的给他们拿工具,看唐早也二话不说就上前帮忙,忍不住内心啧啧了两声。

他心说当警察真不容易,这地方脏的他都不敢往前凑,还有股味儿,他还以为他们肯定要找工人挖,没想到直接上手了,连美女也没有优待......下回网上再有人喷警察这个那个的,他真得给人辩解几句。

他们不一会儿就把旁边清理开,唐早回头道:“麻烦找一块大的塑料布,或者别的什么干净的布,最好是颜色浅的。”

刘主任赶紧去给他们找,唐早转头叮嘱他们:“看这样子,估计至少有两具尸骨,有全身广泛性骨折的现象,估计是高坠形成的。

挖的时候要小心,从上到下挖,避免遗漏碎骨,尤其是有衣服包着的,一定要整块的取出来。”

这么一说,大家都不太敢动了,于是最后只余下了路霄峥和唐早在慢慢的挖,后来陈主任来了,也在旁边帮忙,把有衣服包着的尸骨分类包装,然后做上标记。

天都黑了,唐早本来就扒拉了一天的档案,又干这种体力活,累的直喘,路霄峥一回头,见她小脸红扑扑的,汗珠从额上滚落下来,连睫毛上都挂着一滴,她眨了一下眼睛,他就下意识的一抬手臂给她擦了。

唐早一愣。

两个人动作都是一僵,身后陈主任还在低声叨叨:“大腿骨......耻骨......”姜予以咳了一声:“累了,我来吧?”

“没事!”

路霄峥黑着脸道:“你离我远点儿,别在这碍手碍脚的!”

唐早内心有点儿小开心,表面上非常平静的移开了半尺,继续挖,简直疲惫全消精神头十足,路霄峥恼火的叫:“唐早!”

她抬头一脸无辜的看他,他瞪了她半天,忽然泄了气,一言不发的继续,隔了足有十分钟,他忽然低声道:“有工夫往这儿跑,早干嘛去了?”

这句话实在是没头没脑,但是仗着她对他的了解,她居然秒懂了,顿时就有点儿哭笑不得。

还真不愧是路霄峥,他不会以为她忽然跑到琴城高中,是来找回忆的吧?

不过他误会了还真不奇怪,毕竟她这一身灰,一看,就是去了老地方之一......她只好无奈的解释:“我过来是有别的事情。”

他呵了一声:“别的什么事?”

她道:“我为什么要告诉你?”

他哼了一声:“你不说老子也知道。”

知道个鬼啊!

自恋狂!

她懒的再说了,反正说了他也不会信。

再说不信就不信好了,正好。

两人各想各的,可是看在别人眼中,这俩人头对头说着悄悄话,手底下你进我退,你勾到什么,我低头检查,配合简直默契的不行,怎么看,怎么有问题。

等全部挖完已经七点多了,唐早累惨了,一上车就瘫在了位子上,几个人商量着先洗个澡再一起去吃饭,姜予以道:“唐法医想吃什么?”

问了两遍没回答,一回头,才发现她居然睡着了,她本来就长的白白软软,这眼睛一闭,睫毛巨长,微乱的发半覆了额,简直像洋娃娃一样,姜予以叹道:“好好的姑娘家,来干咱们这行,忒想不开了......你说是吧?”

他看路霄峥,路霄峥飞快的转回了身:“关你屁事,操这闲心。”


一进市局,叶归宁和郑眉飞动作无比一致,飞快下车,提起装骨头的袋子,就往里走。

陈主任正想说话,一抬头没人了,奇怪的拍了拍额头,跟了上去。

姜予以慢条斯理的走进去,就见叶归宁和郑眉飞一边一个,藏在门后头,只露出眼睛。

姜予以无语道:“眉姐儿也就算了,小叶现在也这么不着调。”

他随手敲了他脑袋一记:“赶紧把东西送回解剖室!”

那边路霄峥给分局打了个电话,挂掉一看人都走光了,简直无语。

他忿忿的兜了个圈子,又兜了个圈子,扶着门看了看。

她睡的很沉,微微皱着眉头,整个人斜在位子上,姿势古怪。

路霄峥把手机抵在门上,苦大仇深的盯了她十来秒,一皱眉,叫她:“唐早!

唐早!”

她完全没听到,路霄峥磨了磨牙,沉着脸,想拍她一巴掌,手都伸出来了,眼前忽然滑过她刚才的样子。

她累的直喘,口罩都汗湿了,眉毛睫毛漆黑漆黑的,看他的时候,像一只被雨淋湿的小狗。

他深吸了口气。

特么的最后一次!

最后一次!

这是老子最后一次管你!

他把手机塞进口袋,非常粗鲁的一手按住她脑袋,往前一扒拉,一手放到后颈,另一只手抄起了腿,转身出了车门。

杨曼和姜予以站在窗边,看着脚下的冷面公主抱,杨曼用吟咏的声调道:“在这个世界上,有三样东西无法掩饰,咳嗽、贫穷、和爱......”一进了办公楼,唐早迷迷糊糊的张开了眼睛,一眼就看到一个带着胡茬的男人下巴,她惊叫一声,猛然一挣。

多亏路霄峥反应及时,才没把她整个人扔出去。

于是,听到声音冲过来的郑眉飞两个,就见唐早两只脚着地,一只胳膊被他扯着,半蹲在地上,惊的直喘气。

郑眉飞夸张喊了一声:“啊!

发生了什么!”

路霄峥气的把她胳膊一扔,唐早一屁股坐在地上,连连道歉:“对不起,对不起。”

路霄峥甩手就走了,简直就是足下生风。

郑眉飞过来把她拉起来,艰难的忍着笑:“唐法医,没事吧?”

唐早按着屁股,疼的直吸气,也不好意思揉,心里只有一个念头,什么熟悉的怀抱,熟悉的味道啥的,简直就是胡说八道,她醒来的时候,脑子里第一个念头居然是“啊啊诈尸了!”

好吧,这大概是法医的专属脑洞。

第二天,她一大早爬起来去买了三个筛子,提进解剖室的时候,连陈主任都愣了愣:“小唐这是干嘛?”

唐早道:“用这个清洗骨头,不会弄丢小骨和碎骨片。”

“对对,”陈主任一拍脑门:“我昨天还在想着清理的时候怎么办,还是年轻人有办法啊!”

唐早笑道:“恰好遇到过而已。”

于是法医室三个人就洗了整整一天的骨头,隔天才开始拼。

下午路霄峥和姜予以过来,问:“怎么样了?”

唐早道:“差不多了。”

她手底下不停,也不用看记录,直接道:“目前能确定的,有两具尸骨,一具耻骨联合弓角小于90度,加上颅骨等形态,推断为男性,一具耻骨联合弓角大于90度,加上胸骨等形态,推断为女性,两具尸体都已经白骨化了。

女尸残留灰白色肉泥组织,已经与骨骼自然分离。

推断应该死于两年前。”

“另外,根据骨盆耻骨联合面形态等,推断女性年龄为18岁左右,男性年龄为20岁左右。

男性175左右,女性身高160左右,同时男性后脑有损伤,推断为有棱角的方形坚硬物体击打后脑所致,这也是他的死因。

女性全身骨折,暂时没有排查出死因。”

她顿了一下:“看年龄应该是学生。”

路霄峥皱着眉头:“我们疏忽了,应该到楼上去看看的!

虽然隔了两年,但这两栋楼已经废弃很久了,应该能找着一点痕迹!”

他一摆手:“走!

分头,查失踪学生,找现场!”

出现场通常得带法医,便于根据尸体情况和痕检情况做现场重建。

陈主任就道:“小孙去吧。”

孙法医答应了一声。

姜予以看了唐早一眼,还以为她肯定会抢着去的,没想到她根本没抬头,孙法医已经脱下解剖服跟了出去。

孙法医也不是不好,就是做事磨矶,尤其出现场,一个血迹他能对着看十来分钟,一边看一边自言自语,又言语不出个道道来,所以队里的人最不喜欢跟他一起。

唐早虽然来了没多久,但是做事干脆麻利,业务张口就来,又从来不娇气,就算不考虑路霄峥这边儿,他们也喜欢跟她合作。

一行人风一样的去了,唐早下了班想出去买点儿东西,正好碰到他们回来,就停下问了一句:“怎么样?”

路霄峥道:“没结果。”

“别提了。”

郑眉飞低声道:“那楼上就是一个约会秘地,到处那什么啊,啧,连他们主任都惊呆了......总之找了一圈什么也没有,连窗台子都擦的干干净净的。

这还不说,查了一下,两年前根本没有学生失踪。”

所以一无所获?

唐早点了点头,到第二天,详细的尸检报告出来,唐早送过去,见只有杨曼在,问了一下才知道,大家都出去排查尸源了,嗯,还有一组在查氰化物中毒案中的巧克力。

唐早有点奇怪那个案子居然还没结。

其实当前的证据,尤其是尸检结果,已经可以认定为自杀并结案了。

毕竟很多案子都需要抓大放小。

但她也没多想,反正不管结案不结案,她该怎么查,还得怎么查。

她前脚走,路霄峥和郑眉飞后脚就回来了,杨曼赶紧把尸检报告递给他,路霄峥一边翻开,一边道:“有什么有用的吗?”

杨曼道:“没有,还是之前那些情况。”

她瞥了一眼他的脸色,若无其事的加了一句:“唐法医还问我呢,我说大家都出去排查尸源了。”

路霄峥的手顿了顿:“女死者的身份已经明确了,是个刚高考完的孩子。

死者身边都没有手机,有财杀的可能性。

还没有找到嫌疑人。”

“哦!”

杨曼恍然:“怪不得唐法医说看衣服,应该是在八九月份,高考完填报完志愿,基本上就再也不会回学校了,怪不得你们最早没找到!”

路霄峥点了点头:“都早点回去吧,明天继续!”

他一走,杨曼立刻就笑眯眯的碰了碰郑眉飞,暧昧低语:“眉姐儿,头儿今天话挺多啊,跟我汇报的这么详细,该不会是想让我告诉某人吧?”

“别胡说!”

郑眉飞一本正经的道:“咱头儿是空谷佳男,不对,钢铁直男,从来没这些小心思......当然了,”他拍着手里的尸检报告,眼睛一眯:“这尸检任务都完了,要是有人想过来帮忙,咱也不能拒绝是不是?”

两人猥琐的互抗了一下肩膀,各自闪人。


她踩到了一个人的脚,惊慌失措的一回头,一眼就看到了他。

路霄峥毫不客气的推了她一把:“唐法医站稳点儿!”

唐早还没回神,瞪着他,他眯了眯眼,又道:“怎么着,当法医的还怕尸体?

你装娇弱也挑挑地方!”

最后一句,是压在嗓子里说出来的,满满的嫌弃。

她一下子回过神来,长长的吸了口气,僵硬的转回了头。

先到的分局警员低声介绍情况:“死者是一家书吧的老板,是死者的同居女友发现的,说是早上做好早饭,怎么叫都叫不醒,推他时才发现死了,死者的儿子怀疑有问题,所以报了案。

嗯,原始现场的尸体是侧卧的,后来家属来了翻成了仰卧位。”

他向外头比了比:“那个穿睡裙的女人,就是死者的同居女友,是个护士,昨晚下班回家大约十二点半,据说回来的时候还发现他在床上动了一下,她还问了一句怎么还不睡,死者没回答,她也没在意就去洗澡了,进来之后就睡了,没注意到死者的状况。”

唐早一边听,一边走到窗边,向外看了一眼,一个看起来很年轻的女孩坐在警车上,正失魂落魄的缩成一团。

想想,她下班回来的时候,也许就是死者生命的最后一刻,而之后的半夜,跟她同床的,就是一具尸体了。

唐早忍不住打了个寒噤,无法抑止的想起当年,他......有没有跟她说过话?

有没有试图向她求救,或者留下遗言......痕检员已经做完了初步的现场勘察,铺好了勘察踏板,唐早长吸了一口气,强制自己冷静下来,跟陈主任一起戴好口罩手套之类,进了卧室。

看清死者的那一刻,她心脏狠狠的抽了一下。

实在是太像了,这么近来看,这男人的姿势,跟十年前的秦总简直一模一样,那满是尸斑的半张脸,那鲜红到诡异的唇,那个平躺屈腿的古怪姿势......这让她忍不住的全身发抖。

陈主任按着惯例,先四处看了看。

死者的床头柜上,有一张捏起的小纸团,只有花生大小,像是包裹糖果的锡纸,除此之外,卧室四处整洁干净,物品摆放整齐,看的出这人应该是一个非常自律的人。

陈主任仔细看了一圈,没发现什么,才道:“先检查尸体情况吧。

小唐,你来。”

唐早根本就没听到,还是直愣愣的看着尸体,陈主任皱起眉,又叫:“小唐?”

唐早猛然回神,啊了一声,声音大的吓人,连房间里的警员都被她吓的一抬头,陈主任顿时就沉了脸:“小唐?

你怎么回事?”

“没事,我没事。”

唐早狠狠的一咬牙,深呼吸了一口,掩饰的紧了紧手套,弯腰进行尸表检查,一边检查,一边低声道:“尸斑紫红色,分布于身体左侧,强压中等褪色。

因为翻动有尸斑转移的迹象。”

她掰了掰手指和各个关节:“尸僵较强,存在于全身各大关节。”

她的声音渐渐平稳,“发绀明显,双睑半闭,角膜轻度混沌,双睑,球结膜充血。

尸温28.5度,因为房间中开了空调,初步推断死亡时间在九个小时左右。

也就是说,昨晚十二点半到一点钟。”

她掰开死者的嘴,低声道:“有苦杏仁味。”

陈主任一边记录一边点了点头。

发绀,包括口中残余苦杏仁味,很可能是KCN中毒,这是有名的闪电毒药,但目前只是初步的尸表检验,还不能最后确定。

唐早正要招呼人把尸体抬回去,做进一步的检验,却一眼看到了死者的手。

死者的左手,虚扣在肩前,她小心的掰开,就见死者手心里握着一些黑色粘腻的物质,她示意警员拍了张照片,拿过证物袋和棉签小心的沾了进去,这才招呼人把尸体套上尸袋抬出。

路霄峥一直在外头,扫了一眼尸袋,眼神不动声色的从唐早脸上掠过。

她正紧紧的抿着唇,表情严肃的吓人。

她长了一张白生生的娃娃脸,眼睛又大又黑又圆,奶猫一样,即便严肃时也是毫无气场,可是路霄峥的睫毛却不由得瞬了瞬。

他太了解她了,他知道这个时候,她的牙齿其实正紧紧的咬着下唇,大拇指掐着手心,才能勉强撑出这副样子。

她只有在心情极度激荡的情况下才会这样,可据说她已经做了好几年的法医了,至于么?

难道见到他之前都是在混日子?

他无声轻哧,本来就不是那块料,别人不知道,他还能不知道?

胆子比针尖大不了多少,当个屁的法医啊!

他一下子别开了脸。

如果真的是氰.化物中毒,必须尽早检验取材,避免毒物的分解挥发。

唐早和陈主任急匆匆上了车。

市局有专门的解剖室,他们回去的车上,陈主任一直没说话。

她知道他肯定有些不满。

毕竟现场尸表检验是最基本的工作,她一副心神不宁的样子,他肯定看不过眼。

可她是真的没有想到,就在她回到青市的第一天,事隔整整十年,噩梦重演。

这无形中印证了她的猜测,当年的案子,肯定另有隐情!

她忽然无比庆幸她回青市这个决定!

两人回到市局,立刻穿好解剖服进了解剖室,尸体已经送到了,就放在解剖床上,两人合力破坏了尸僵,把尸体放平。

陈主任皱眉看了唐早一眼,唐早主动道:“我来吧。”

陈主任平静的嗯了一声,退到旁边协助。

唐早就有条不萦的开始检查。

死者显然是个非常整洁的人,素色的睡衣非常干净,检查到领子的时候,却发现有一处不平整的地方。

唐早仔细看了看,道:“主任,你看这儿?”

陈主任就探头去看:“怎么了?”

唐早道:“这种材料的睡衣其实是不容易打褶的,领子这个地方也不容易压到,但是这儿却有一片小凹凸,而且你看他脸上,有个不明显的压痕,所以我在想,是不是他晚上躺着的时候......流泪了?”

陈主任愣了愣,模拟了一下领子的大小,又对比了一下脸上的压痕,点点头:“很有可能。”

把这一点记录下来,唐早就拿剪刀剪下一块准备送检,看外表没有其它问题,这才脱掉了死者的衣服。

中毒不外乎四个渠道,注射,吸入,口服,和皮肤粘膜吸收,唐早先检查了一下死者的口腔,立刻就看到了牙齿上附着的黑色粘腻物,跟死者手上的十分相似。

唐早提取了,然后继续检验。

怀疑中毒而死的尸体,体液是非常重要的检材,例如胃内容物,血液等等,唐早一边迅速解剖,一边分别提取,氰.化物用普鲁士蓝可以直接检验,出结果很快。

同时,死者的胃黏膜有显著的碱性腐蚀现象,静脉血为鲜红色,加上初期的尸表检验,几乎可以确定,死者死于氰.化物中毒。

而通过胃内容物来判断,氰.化物应该是放在巧克力中的,以胶囊皮包裹。

整个验尸过程还不到两个小时,可是唐早却觉得背上的冷汗不断的往外冒,又是氰.化物,又是巧克力,又是凌晨床上死亡,实在是太巧合了,她几乎怀疑自己是在做梦,在噩梦中重温当年的情形!

看她业务熟练,陈主任的态度也和缓了些,问她:“你怎么看?”
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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