男女主角分别是夏红缨霍南勋的其他类型小说《老太偏心眼?我带萌宝卷翻全乡夏红缨霍南勋》,由网络作家“乾坤炫术”所著,讲述一系列精彩纷呈的故事,本站纯净无弹窗,精彩内容欢迎阅读!小说详情介绍:夏红缨轻轻拍着她的背,安慰她说:“没事,燕燕害羞就不背。”“哈哈哈哈!”大嫂大笑,“这女娃,也不知道像谁,这么害羞!”“她肯定是不会背!”霍宝珍说,“乘法表那么长,她才多大点,怎么可能会背!”“她不会背正常,你会背了吗?”霍晓婷问她。“我......我当然会!”霍宝珍性格跟她妈一样很要强,明明满眼的心虚,却梗着脖子说会。霍晓婷:“那你背来听听?”“背就背!”霍宝珍背起了九九乘法表:“一一得一,一二得二,一三得三......二五一十,二六十二,二七......二七十六?二八......二八......二七十四,二八十六,二九十八,三一得三,三二得六,三三得九......”突然,一个脆脆嫩嫩的声音从夏红缨怀里响起。燕燕还是害羞,但却鼓起...
《老太偏心眼?我带萌宝卷翻全乡夏红缨霍南勋》精彩片段
夏红缨轻轻拍着她的背,安慰她说:“没事,燕燕害羞就不背。”
“哈哈哈哈!”
大嫂大笑,“这女娃,也不知道像谁,这么害羞!”
“她肯定是不会背!”
霍宝珍说,“乘法表那么长,她才多大点,怎么可能会背!”
“她不会背正常,你会背了吗?”
霍晓婷问她。
“我......我当然会!”
霍宝珍性格跟她妈一样很要强,明明满眼的心虚,却梗着脖子说会。
霍晓婷:“那你背来听听?”
“背就背!”
霍宝珍背起了九九乘法表:“一一得一,一二得二,一三得三......二五一十,二六十二,二七......二七十六?
二八......二八......二七十四,二八十六,二九十八,三一得三,三二得六,三三得九......”突然,一个脆脆嫩嫩的声音从夏红缨怀里响起。
燕燕还是害羞,但却鼓起了勇气接着宝珍不会背的地方背了下去,而且一口气背到了九九八十一。
背完,她就扭头去看她爸爸的脸色。
她看到爸爸在看她,眼里带着鼓励的笑意。
而且,爸爸身板笔直挺拔,看起来好有安全感。
平时感觉很高大很厉害的大伯,跟爸爸一比,显得矮了一截,溜肩塌腰很油腻。
于是燕燕回过身,跟霍南勋说:“我还会背诗。
静夜思,唐,李白。
床前明月光,疑是地上霜,举头望明月,低头思故乡。
悯农,唐,李绅。
锄禾日当午,汗滴禾下土,谁知盘中餐,粒粒皆辛苦。”
燕燕吐字特别清楚,声音又嫩又好听,长得也可爱,霍晓婷最爱燕燕,等她背完就“啪啪啪”地鼓掌。
老爷子也难得笑了,点点头说:“是个聪明孩子!
以后读书,成绩肯定好。”
连霍飞也多看了燕燕两眼,觉得她比霍宝珍可爱多了。
但也有不高兴的。
例如黄菜花,早就听得不耐烦了,听老爷子那样说,当即嗤笑了一声:“一个女娃,读书好有什么用?
长大了还不是要嫁出去成别人家的人?”
“你闭嘴!”
老爷子吼了她一声,她就不敢吭声了。
还有大嫂,本来就因为刚才霍飞的事情憋了一口气,这会感觉更气了,偏偏有霍南勋在,她也不敢跟以前一样想什么说什么,那口气就全出在霍宝珍身上了,看她不小心掉了根筷子,她一巴掌打在她背上:“乘法表不会背,吃个饭都不会吃?”
霍宝珍被她妈突然袭击,而且这一巴掌打得她很痛,当即又惊又委屈,突然就把捡起来的筷子往燕燕那里用力扔过去,吼道:“霍燕燕你个讨厌鬼!
跟我抢什么风头,显得你了!”
那筷子,直直朝燕燕脸上飞去。
夏红缨大惊失色,却有一只手,千钧一发地抓住了那根筷子。
她惊魂未定地看过去,是霍南勋,眼底隐现怒意。
“霍宝珍!
你干什么!”
霍英彪猛一拍桌子,过去将她拉下去就揍屁股。
霍宝珍被打得哇哇直哭。
这顿团圆饭,吃得鸡飞狗跳。
最后,还是老爷子发怒了,阻止了这一番闹腾。
......吃完饭,霍晓婷就唉声叹气一脸无奈地跟两个哥哥说,让他们帮忙搬床,把她的床搬到老爷子和黄菜花屋里去。
她一个没出嫁的姑娘,本来分家以后该跟着两个老的住。
但是老爷子睡觉打呼噜,黄菜花晚上事儿又多,一会上厕所一会喝水的,霍晓婷的床在电灯线旁边,晚上被她喊醒无数次让她开灯,天天睡不好。
她就央了夏红缨,搬到她屋里去睡。
夏红缨一个人带孩子多有不方便的时候,有她帮忙正好,于是分家这几年,霍晓婷吃睡都跟夏红缨一起。
如今霍南勋回来了,她再住在这边显然不合适,于是自己就张罗着搬床。
床是单人床,却比门要大,要搬的话,得先拆了。
他们家没有工具,得上村里木匠那边去借工具。
大晚上路不好走,于是大家就说,先凑合一晚再说。
霍晓婷是二十一岁的大姑娘了,睡在人家小夫妻屋里,非常不自在。
夏红缨也不自在,床上突然多了个存在感极强的男人,她呼吸都有些不畅。
最高兴的莫过于燕燕。
左边是爸爸右边是妈妈的体验,让她极为新奇,左看看右看看,满脸的幸福。
夏红缨将她哄睡着,自己也困了,正迷糊着,突然听到霍南勋问了一句:“这些年,是不是受了很多委屈?”
夏红缨睁开眼看向他。
屋里的灯已经关了,只敞开通风的门窗照进些月色,能看到他硬挺的轮廓。
她的确受了不少的委屈。
尤其在生了燕燕之后分家之前那段时间,跟他父母、大哥大嫂住在一起,处处被黄菜花嫌弃,被大嫂挤兑。
但她不好当着人家兄妹的面说这些。
黄菜花究竟是他们的妈,人家背后关起门来是一家人,她只是个外人。
“妈是有些重男轻女,燕燕是女孩,她不喜欢。”
夏红缨回答,“不过,有晓婷帮着我,我也不算孤立无援,其实还好。”
“哈!”
霍晓婷在小床上笑了一声,“二哥,听到没?
这回可不是我自吹自擂哈!”
霍南勋:“晓婷说婆家了吗?”
夏红缨:“还没呢!
媒人上门来过几回,见过两个,她都不满意。
要不回头,你在你们那单位给她物色一个?”
“不用!”
霍晓婷一口回绝,“我对象的事不用你们操心!”
“晓婷你最近老跑出去,是不是处对象了啊?”
夏红缨问她。
“哈哈!”
霍晓婷打哈哈,“睡觉睡觉!
明天唐婶子家办丧事,我们都有得忙!
尤其是二嫂,你少不了又要去帮厨!”
“嗯。”
想到明天,夏红缨赶紧闭上眼睛睡觉。
一夜无梦。
......这个年代的农村,一家有事全村帮忙。
村里各家各户都送来了时令蔬菜。
霍家院子六户人的厨房都借出去用来办流水席。
附近人家的桌子也都借了出来,一共摆了八桌。
唐婶子请了村里杀猪的,一早拖出她养了近一年的大肥猪。
霍家院子在大肥猪嗷嗷的尖叫声里迎来了新的一天。
“妈妈!”
“妈妈妈妈!
大妈说我爸爸回来了!”
女儿燕燕迈着小短腿跑进屋跟夏红缨说,水灵灵的大眼睛里,满是懵懂。
夏红缨愣了一下,往灶里放了些耐烧的树桩柴,牵着燕燕的手出去。
霍南勋在部队服役,已经四年没回过家了。
当初他休探亲假回来,经媒人介绍,两人匆匆忙忙结了婚。
四十天的探亲假结束,他就走了。
这一走,就是四年。
期间她怀孕、生女、坐月子,又经历了土地下户、分家等等事情,他都再没回来过。
这会他突然回来了,也没提前来信说一声。
跨出门槛,她一眼就看到了精壮高大的霍南勋,穿着灰色的衬衣,军绿色裤子,一手一个军用大帆布包,从东南方向树茂荫深的小路进了霍家院子。
他拎那两个大包一看就份量不轻,衣袖高卷的古铜色胳膊肌肉紧绷,出了一头大汗,背后也汗湿了一大团,有种军人独有的挺拔和铁骨味道。
他身后,跟着个身形纤细的女人。
一头黑亮的长直发披散着,压着蓝色的发箍,穿着蓝色连衣裙,脚上是一双白色凉鞋,气质高雅,皮肤白嫩,一看就是城里来的。
女人一手提着小行李箱,一手还牵着个四五岁的小男孩。
“勋子怎么带了个女人回来?”
霍家院子一共有六户人家,围合成了个大院,这会每家每户都出来了。
还有些附近跟过来看热闹的,都在指指点点。
“还带了个男娃,难道是他在外头养的女人,还生了儿子?”
“一看就是城里人,水灵白嫩的嘞!”
“红缨和燕燕怎么办啊?”
大家都拿或同情或八卦的眼神瞄着夏红缨母女。
这会正是中午头,公公婆婆、老大两口子都从地里头回来在弄饭吃。
见了这场景,公公婆婆笑得嘴都合不拢,打量那男孩的眼神急切又热烈,恨不得立刻上去抱孙子。
老大当了村长,最喜欢拿架子,皱着眉头,一脸要批评人的表情,眼睛却绕着那女人玲珑有致的胸和白皙的小腿打了好几转。
大嫂跑到夏红缨身边,满眼兴奋,阴阳怪气地说:“哎哟!
老二这是什么情况啊!
当兵还能乱搞男女关系啊?
那孩子看着比燕燕还大呢!”
夏红缨心里沉了又沉,紧握着燕燕的小手,没说话。
“到了。”
霍南勋回头跟那女人说,“以后,这里就是你的家。”
女人点头,微笑着,大大方方跟周围的人点头致意。
“勋子!
她是谁啊?”
隔壁唐婶子忍不住问,“你怎么还带着个女人和娃回来了?
红缨是个好姑娘,你可别辜负了人家!”
霍南勋径直走过来,把其中一个包往夏红缨脚边一放,眼神往她和小燕燕脸上顿了顿,却没跟她们说话,转身将那个女人和小男孩带到唐婶子面前,神色格外沉重地说:“婶,她是你儿媳妇,卢清悠。
这是你孙子,小光。”
此话一出,众人恍然大悟。
霍南勋跟隔壁唐婶子的独子霍磊一起去参的军,进了同一个部队。
之前就听说,霍磊在部队结婚了,对象是个女军医,还生了个儿子。
只是,大家都没想到,霍磊的老婆儿子会跟霍南勋一起回来,一时都想岔了。
夏红缨暗中松了口气。
这几年,她好几次都后悔当初以貌取人,匆匆地结了婚。
嫁到这家里,跟守寡似的,自己一个人拉扯孩子。
公婆嫌弃她生的是女儿,各种不喜。
哥嫂性子强,总打着压着她,日子着实不好过。
刚刚,在无比的难堪当中,她的后悔到达了顶峰。
还好,是个误会。
不过,霍南勋那沉重的表情是怎么回事?
她有种不好的预感。
很快,她的预感成真,霍南勋带着那女人和孩子跟唐婶子进屋,没多大会,屋里突然传来唐婶子撕心裂肺的哭喊声:“我的磊子!
我的儿啊!”
众人没看成热闹,都有些扫兴,本来都要散了,被这突如其来的哭喊声吓了一跳,都聚过去问怎么回事。
夏红缨也过去了,一眼看到刚刚霍南勋拎进去的包被打开,衣服里头,竟然藏着个骨灰盒!
原来,霍磊竟牺牲了。
某山区发大水,部队过去救灾,霍磊不幸遇难,成了烈士。
遗孀卢清悠毅然决然地来到他老家,替霍磊照顾寡母。
“妈!
您还有我,还有小光。”
卢清悠握着唐婶子的手,哭着说,“以后,就由我来照顾您,给您养老!”
唐婶子哭得死去活来,闻者无不落泪。
夏红缨也泪湿衣襟,不由对卢清悠心生敬意,另眼相看。
一个城里姑娘,能主动来乡下照顾婆母,实属不易。
大家都在七嘴八舌追问霍磊是怎么出事的,夏红缨挽起袖子,帮唐婶子拾掇屋子。
她平时经常帮唐婶子干些挑水挑粪的重活,唐婶子有个头疼脑热也是她在照顾,所以她对唐婶子屋里很熟悉。
老人家屋里,一般都不如年轻人屋里干净清爽,夏红缨担心卢清悠会嫌弃,于是帮忙打扫收拾了一番。
收拾干净了,她见那小男孩趴在桌子上睡觉,过去跟卢清悠说:“弟妹,你远道而来,路上辛苦了,孩子也乏了,先进屋去安顿一下吧。”
卢清悠刚刚就注意到她在打扫,满眼感激地问:“嫂子怎么称呼?”
夏红缨有些不好意思地看了霍南勋一眼,说:“我是霍南勋媳妇儿,我叫夏红缨,就住在你们隔壁,以后有什么事儿,随时喊我。”
在那一刻,不知是不是错觉,夏红缨在卢清悠身上感受到了一股排斥和敌意。
但只有一瞬间,卢清悠转头看了眼趴桌上睡着了的儿子,没跟夏红缨说话,而是过去问霍南勋:“勋哥,小光从来没走过这么远的路,应该是累坏了,能不能麻烦你,先帮他找个地方睡会?”
唐婶子这会在大家的劝解下也渐渐止了哭,满眼悲戚,神色有种过度悲痛的木然。
霍南勋轻声问:“婶,让弟妹和小光住磊子以前的屋吧?”
唐婶子抬眼,看到趴在桌子上睡觉的霍小光,又开始哭起来,边哭边点头。
霍南勋叹了口气,动作熟练地将霍小光抱起来,带着他们母子去了霍磊的房间,跟卢清悠说:“你们先休息一会,等会饭好了,先去我家凑合一顿。”
卢清悠望着他:“麻烦你了勋哥。”
霍南勋:“跟我客气什么?”
两人说话的语气,有种老熟人之间的随意。
夏红缨在外头不动声色地听着,突然觉得,自己跟霍南勋之间,其实只是陌生人。
村里有个会做流水席菜式的霍天志,谁家有红白喜事,都会找他帮忙做席面。
当然,也不是白帮忙,要给钱,还要给些面、烟、酒等答谢之物。
自从夏红缨的厨艺得到他的认可,他每次办席都带着她,席面上的八大碗,其中一半出自夏红缨之手。
当然,钱、物也会分给她一些。
夏红缨做的菜很受欢迎,但凡她做的,席面上基本上不会有剩菜。
这得益于夏红缨的爷爷。
夏红缨的爷爷年轻的时候,据说拜过御医为师,会做药膳,会扯药草。
村里谁有个头疼脑热都来找她爷爷。
爷爷过世的时候,留下一本厚厚的笔记,嘱咐夏家人,人手抄一份,好好学,有好处。
但是,爷爷不是个正儿八经的坐堂大夫,后人不可能以此为生。
家里的男人不负责饭食,都丢下了。
倒是成日里围着灶台转的女人,从中学到了不少。
夏红缨她妈和她姑,都会做一手好菜,还会做药膳。
夏红缨也从小对这些感兴趣,小时候跟爷爷一起去扯过药草,后来还跟姑姑一起钻研过爷爷留下来的那本书。
药食同源,夏红缨做的菜是出了名的好吃,出嫁前就小有名气,加上长得好看,当年上门求亲的踏破门槛,络绎不绝。
不过她眼界高,一般人都看不上,唯独看上了霍南勋......唐婶子家办事,她自然也要去帮忙。
她负责做喜沙扣肉、梅菜扣肉、蛋卷包肉、粉蒸肉。
随着一道道香喷喷的肉食出锅,帮厨的媳妇们都馋出了口水。
夏红缨忙了一大顿,出门去上茅房。
这时候,村里第一批来吃流水席的基本都到了,人声鼎沸。
但因为还没开席,大家都还没入座,都围着唐婶子和穿着素服的卢清悠母子。
她听到人群里黄菜花的大嗓门:“啊?
你要去301医院上班?”
卢清悠:“是啊!
为了方便照顾妈,我申请把工作调过来了。”
有人问:“你是医生还是护士?”
卢清悠:“我是医生,大学学的是内科,不过外科我也能看。
以后,大家要是有个跌打损伤,头疼脑热肚子疼什么的,都可以找我。”
又有人惊呼:“哎哟!
你还是大学生啊?”
卢清悠语气谦虚地说:“是啊!
我们那个部队医院的年轻医生,基本上都是从医科大学毕业的。”
“哎哟哟!
还是大学生啊!
我们整个乡里头,这么多年就只出过一个大学生,就是乡政府的吴兴民,你知道吴兴民吗?”
卢清悠说:“我还真听过这个名字!
咱们省当年的高考状元!”
“就是他!
他是我娘家侄儿,原本也是要分到省里当官的,不知道得罪了什么人,只分到咱们乡里头。”
......夏红缨忙得很,听了这一耳朵,就去了茅房。
心里突然有个疑问,卢清悠爸爸是省厅官员,妈妈在医院上班,自己还是大学生,条件那么好,看上霍磊啥了啊?
霍磊跟霍南勋一样,都是地地道道的农村人,高中毕业就去当了兵。
既没有背景,也没有钱。
而且霍磊也不如霍南勋长得好。
大概他们之间是超越门第的真爱吧!
所以卢清悠才会在霍磊死后来了这里。
等正式开席以后,她又帮忙端菜出去。
她长得俊,做的菜又好吃,她一出来,黄菜花她们那桌的就当着黄菜花的面夸:“黄婶子你真是有福气哦!
两个儿媳妇都能干!
看看红缨,长得多水灵!
做菜还这么好吃!
这喜沙扣,真是好吃极了!
又香又甜又糯!
我要是有你这么个儿媳妇就好了!”
“会做几道菜算什么?”
黄菜花说,“你们看看人家磊子他媳妇儿,那才叫能干呢!
不但会生儿子,人家她爹,是省里的大官!
人家还是大学生!
来了我们这里,也是要去301医院上班的!
那才是真能干啊!”
“磊子这个媳妇是真不错!”
其他人也认同,“不仅能干,关键还孝顺啊!
百善孝为先!
是个顶好的姑娘!
只可惜磊子怎么就......她还这么年轻,其实还可以再嫁。”
“哎哟!
今儿是人磊子的丧事,别说这种话了吧!”
“不过,就算是二婚,谁要是娶了她,那也是家里祖坟冒青烟了......”夏红缨去每一桌上菜,基本上都听到乡亲们在夸卢清悠。
无论在娘家还是婆家,夏红缨都没少被夸漂亮能干。
这还是第一次,有人把她比下去,得到乡亲们的一致称赞。
但她并没有嫉妒或是别的什么情绪。
她也认为,卢清悠一个出身这么好的城里姑娘,还是大学生,来农村照顾独居的婆婆,实在是难得,怎么夸都不为过。
至于昨天某些细枝末节上的不愉快,她并没怎么放在心上。
散席以后,她累得浑身疼。
从唐婶子屋里出来,锤着腰往家走,她看到已经在清理桌凳的院坝里头,霍南勋和他的两个发小霍刚和王德华在一块说话。
卢清悠也跟他们在一块。
刚结婚的时候,霍南勋跟她介绍过,霍刚、霍磊、王德华,是他最要好的三个发小。
受霍南勋之托,王德华每年都来帮她犁田、收稻子,她心里非常感激王德华。
这会见了他,她当然不能视而不见,就过去打招呼:“刚子,德华。”
“嫂子!”
王德华也笑着跟她打招呼,“刚刚我还在想,勋哥终于退伍了,还进了301当工人,嫂子也算是苦尽甘来了!”
夏红缨笑着看了霍南勋一眼,问:“你们在商量什么呢?”
“我让刚子帮忙,给唐婶子家后头弄个洗衣台。”
霍南勋说。
霍刚他爸是个石匠。
霍刚点头:“没问题!
明天一早我来量尺寸,两天功夫就好了!”
“多谢了!”
霍南勋拍了拍他的肩膀。
霍刚说:“磊子也是我兄弟!
我家跟磊子家,血亲关系还更近呢!
卢嫂子是我最敬佩的女人,以后但凡有什么事,尽管找我!”
卢清悠感激地说:“那就谢谢你们了!”
霍刚满眼欣赏之色,说:“不用谢!”
“对了。”
夏红缨想起一事来,“从东头过来的路上,有块石板坏了,上次二大爷踩翻了石板,掉水田里去了!
刚子兄弟,能不能麻烦你顺道多打一块石板,把那路修一修?”
霍刚却冷着脸,没回答。
其实霍刚从刚刚见到她,就冷着一张脸。
不过,夏红缨平时跟他没怎么打过交道,根本没想过他这冷脸是冲她来的。
直到这个时候,她才觉察出来。
她难堪又不解地看着霍刚:“怎么了刚子兄弟?
你怎么这副表情?”
霍南勋洗了澡,又自己动手洗衣服。
燕燕蹲在他对面,目不转睛地看着他。
“燕燕在看什么?”
霍南勋大约是喜欢燕燕的,跟她说话的时候,眼神专注,有种隐隐的宠溺感。
燕燕:“看爸爸。”
霍南勋:“喜欢爸爸吗?”
燕燕摸着小兜兜里的奶糖,说:“喜欢。”
霍南勋:“燕燕会洗衣服吗?”
“会。”
燕燕认真地说:“我会洗小手绢。”
这认真的小模样,有种聪慧深藏的感觉。
真是有其母必有其女。
霍南勋笑了一下,说:“燕燕很勤快。”
燕燕又咧嘴冲他笑,还帮他递肥皂,倒水,像只勤劳的小蜜蜂。
夏红缨想,果然是血浓于水,父女天性。
燕燕并不容易跟人亲近。
即便是她爷爷奶奶、大伯大妈,她也并不亲近他们。
她只黏夏红缨和她小姑霍晓婷。
但爸爸才回家一个钟头,她已经成了霍南勋的小尾巴............夏红缨重新做了一锅饭,洗了块腊肉,做了豆豉炒肉,蒸了鸡蛋,切了一盘腊肠,又烧了个茄子,煮了丝瓜汤,和原本那一大碗四季豆一起放在桌子上。
霍南勋和燕燕一起去院坝里头晾衣服去了,夏红缨去隔壁喊人来吃饭。
唐婶子还在哭。
孤孤单单一个人坐在堂屋,手里拿着霍磊的照片,流着眼泪喃喃自语,仿佛一下子老了十岁。
夏红缨见过霍磊两次,一次是结婚那年。
那年他跟霍南勋一起休的探亲假回来。
几个闹洞房的,就他闹得最凶。
再一次,是两年前,他回来探亲,还帮霍南勋捎了二百块钱,偷偷给了她。
那是个长得高高大大很精神的小伙子,年纪轻轻就没了,丢下孤儿寡母的,实在是太可怜了。
她喊了唐婶子吃饭,又去敲卢清悠的房门,说:“弟妹,我做了饭,去我家凑合吃点吧。”
门开了,卢清悠先是往夏红缨身后看了一眼,眼里有明显的失望。
然后勉强回应了一句“麻烦你了”,就去叫醒了孩子牵着孩子出来,冲她客气而疏离地笑了笑,问:“勋哥呢?”
之前的敌意,现在的失望,夏红缨心里有些不舒服。
或许是初来乍到不适应?
整个霍家村,但凡是姓霍的,基本都是同宗。
霍磊和霍南勋又是一块长大的发小,还有一块当兵的情谊,于情于理,她都该帮着照顾霍磊的遗孀和孩子。
于是夏红缨撇去那丝不快,冲她露出个亲切的笑容,说:“他在院坝里晾衣服呢!
这会该晾好了,我们走吧!”
她扶着唐婶子,领着卢清悠母子,去了自己家。
入伏后的正午,屋里热得像蒸笼。
夏红缨把矮桌摆在后头小院子里,有竹林遮阴,又有微风,比屋里凉快舒服许多。
“快坐吧!
家常便饭,别嫌弃。”
盛好饭,夏红缨热情招呼他们入座。
“嫂子,今天真是麻烦你了!”
卢清悠帮她端饭,送到唐婶子和霍南勋面前。
“远亲不如近邻。
我们两家就隔了一道墙,互相帮忙本就是应该的!”
夏红缨说,“弟妹别跟我们客气!”
我们?
卢清悠脸上的笑意不达眼底,带着霍小光坐下。
“哎呀!
我忘了,家里凳子不够用。”
夏红缨这才想起,六个人吃饭,家里却只有五个小凳子,遂跟燕燕说:“燕燕,你去奶奶那边搬个小凳子来。”
燕燕要走,霍南勋却将她捞到自己膝盖上坐了,说:“不用去了,我抱着她就行,我来喂她。”
他拿起小勺子,给燕燕喂饭。
燕燕从两岁开始就自己吃饭,勺子筷子都会用。
但她却不说,坐在霍南勋腿上,张大嘴等着喂,吧唧吧唧,眼睛亮晶晶的。
岂料,这时,坐在卢清悠旁边的小男孩,突然跑到霍南勋身边,用力拉扯燕燕的小胳膊,大声说:“你下来!
霍伯伯抱我!”
燕燕有些被吓到了,瞪大眼睛看着他。
夏红缨也有些意外。
她还以为,城里的小孩都很有礼貌。
卢清悠忙说:“小光!
那是妹妹,你不能这样!”
嘴里这样说,身体却没动弹。
“我没有妹妹!”
霍小光语气蛮横,又伸手去扒拉燕燕,脸红脖子粗地喊:“你快下来!
我要霍伯伯抱我!”
霍南勋将燕燕往怀里护了护,神色一沉说:“小光,不可以这样没礼貌,回座位去。”
霍小光嘴一撇,眼眶一红,就要哭。
“小光!
你这孩子今天怎么回事!”卢清悠这才起身过来,有些恼怒地将霍小光抱了回去,随即又神色黯然地说:“嫂子,不好意思啊!
这孩子从小崇拜勋哥,他爸爸又刚没了,这是把勋哥当成自己爸爸了......”说着,低头看到儿子委屈的模样,她也哽咽了。
“孩子嘛!
弟妹不必放在心上。”
夏红缨拿了双干净的筷子,给霍小光夹肉:“小光,饿坏了吧?
快吃饭吧。”
她又给唐婶子和卢清悠夹了肉,招呼她们吃饭。
夏红缨做的菜味道非常香,霍小光大约是饿了,闻着肉香,终于不闹着要霍南勋抱了,大口吃起饭来。
但偶尔看向霍南勋怀里的燕燕,眼里全是敌意。
夏红缨瞧着那孩子的眼神,咀嚼着卢清悠刚刚的话。
从小崇拜?
把霍南勋当成自己爸爸?
所以,以前,他们是生活在同一部队,可以经常见面,非常熟悉的那种?
她当真是对霍南勋一无所知。
“以前磊子回来说过,弟妹是军医?”
夏红缨问。
卢清悠抬头,对上夏红缨的眼睛。
不得不承认,夏红缨长了一双很美的大眼睛。
清澈,黑白分明,微微含笑,充满善意,自然纯粹不做作。
“是啊!”
卢清悠淡淡笑了笑,说,“我大学毕业以后就进了部队医院,当初,还是因为勋哥负伤,认识他们兄弟两个的!”
“负伤?”
夏红缨神色一变,看向霍南勋。
“怎么?
勋哥没告诉嫂子吗?”
卢清悠疑惑地问,“勋哥不止一次负伤,有一次——清悠!”
霍南勋突然出声,“不要违反纪律。”
“啊!
不好意思,一时嘴快!”
卢清悠一脸抱歉地说。
夏红缨不解:“都已经退伍了,还要遵守纪律?”
霍南勋:“嗯。”
夏红缨看了他一眼,没说话。
“说起来,我好像从来没听勋哥说起过嫂子呢!
我一直很好奇,嫂子是个什么样的人。”
卢清悠笑着说,“今天一看,原来是个美人儿啊!
嫂子长得可真漂亮!”
卢清悠原本就想过,能被霍南勋看上的女人,想必有几分姿色。
但是没想到,夏红缨这么好看。
身段格外好,骨架秀美,少一分则瘦,多一分则微胖,一切都刚刚好,看起来很健康。
长相是那种纯天然美女,皮肤白里透红,眼睛格外漂亮清澈,跟人对视的时候,连她一个女人都有些扛不住,更别说男人。
不过,再好看,也是个没有文化只会种地的农村女人。
以霍南勋如今的眼界,哪里还能看得上她?
夏红缨从小被人夸好看夸到大,早已经习惯,客气地说:“哪里!
弟妹才漂亮,你们城里人,穿着打扮真时髦。”
还描眉,抹口红。
她们农村女人一辈子也摸不着那些。
卢清悠又问:“嫂子,你跟勋哥是怎么认识的?”
夏红缨:“媒人介绍的。”
卢清悠:“媒人?”
夏红缨:“嗯,我们这里都这样。”
那就是没有感情基础。
卢清悠突然用开玩笑的语气问:“勋哥四年没回家,嫂子不生气吗?”
夏红缨笑笑,嘴角梨涡隐现:“既然是国家需要他,那是我们家的荣耀,怎么会生气?”
霍南勋突然转头看了夏红缨一眼。
她笑容灿烂,看起来很有身为军属的荣耀感。
就跟在信里写的一样。
他神色淡淡地转头,继续给燕燕喂饭。
卢清悠一直留意着霍南勋。
他单手抱着燕燕,喂她吃一口,自己吃一口。
不厌其烦。
或是他看燕燕的眼神,或是替她抹去嘴角饭粒的动作,某一瞬间,卢清悠突然醒悟。
纵然是个女娃,纵然没相处过,但亲生的就是亲生的。
他心里,总是会偏爱自己亲生孩子的。
卢清悠突然觉得自己对燕燕太过冷淡,加快速度吃完了饭,放了碗。
然后起身过去蹲在霍南勋旁边,拉着燕燕的小手,语气温柔地问:“燕燕,来阿姨抱,让爸爸休息一会好不好?”
燕燕将手缩了回去,摇摇头。
“你看,这是什么?”
她从兜里掏出来一颗大白兔奶糖,竖着晃晃,“这是奶糖哦!
特别好吃!
燕燕想不想要?”
燕燕拍拍自己的小兜兜:“我有,爸爸给的!”
卢清悠看向霍南勋,笑道:“我让你买大白兔,没错吧?
孩子都爱吃。”
霍南勋看着乖乖依偎在自己怀里的小女孩,微笑:“嗯。”
“阿姨这里还有很多糖哦!”
卢清悠继续逗着燕燕,“来阿姨抱一下好不好?
燕燕真可爱,阿姨特别喜欢!”
燕燕是个很怕生的小孩,将脑袋埋在霍南勋怀里,死活不肯让她抱。
她哄了一会无果,腿也蹲麻了,只得站了起来。
这会,她看到了地面的水渍,排水沟里的泡沫,还有放在旁边的香皂、洗发膏等物,问:“勋哥,我看这排水沟直通外头,是不是可以在这里洗澡?”
霍南勋说:“嗯。”
“刚刚我想洗个澡,妈让我在屋里洗,那样的话,得弄得满地都是水。”
卢清悠说,“等会,我能不能借用一下你们这个地儿?
我瞧着这里挺好的。”
这不是什么大事,夏红缨以为霍南勋会直接答应,岂料他却看向她,问:“方便吗?”
夏红缨说:“尽管来用。
等会我烧上一锅水,你们拿个大盆来,大人孩子都好好洗洗吧。”
“多谢嫂子。”
卢清悠一脸感激地说,“说实话,来农村生活,别的我都没问题,就这洗澡不方便,实在是有些糟心。
要是我家后头也有这样一块地方就好了。”
霍南勋:“回头,我找人帮你们也弄一个。”
卢清悠笑道:“那我可不客气了!
谢谢你勋哥!”
这时,一直魂不守舍的唐婶子突然说:“勋子,我想给霍磊办场丧事。
你帮我个忙,去请八大队的陈昌仁过来看看日子,挑个坟地。”
霍南勋说:“好。
我吃完饭就去。”
吃完饭,霍南勋就要出门去请人来。
燕燕好容易有爸爸了,大约很怕爸爸会,闹着要跟他一起去。
霍南勋倒是宠着燕燕,答应了她,将她背在背上就要走。
霍小光见状,也闹着要跟去。
霍南勋跟他说:“小光,你上午不是走路走得脚疼吗?
霍伯伯要去的地方挺远的,你就在家好好休息。”
霍小光:“霍伯伯背我!”
霍南勋说:“我只能背一个小孩。”
霍小光:“那霍伯伯带我去吧!
别带她去!”
感觉到燕燕搂他的脖子搂得更紧了,霍南勋往上托了托燕燕,说:“小光,霍伯伯一会就回来,听话。”
霍小光又哭又闹:“不嘛不嘛!
我要跟霍伯伯一起!
我要霍伯伯背!”
这孩子是有点闹人。
不过,人家妈妈不去哄孩子,夏红缨一个外人也不好说什么。
霍南勋看向卢清悠,说:“清悠,我带不了两个孩子,你好生哄哄他。”
卢清悠看了眼霍南勋背上的燕燕。
她紧抱着霍南勋的脖子,皱着小眉毛,瞪着一双大眼睛,防备地看着小光。
这贱丫头!
卢清悠垂眸遮去眼底的难堪,将霍小光哄了回去。
过了一阵,她带着霍小光,拿了换洗的衣服来找夏红缨,一脸不好意思地说:“真是麻烦你了嫂子。”
“别客气,快进来吧。”
夏红缨再次引了他们进了后头的厨房,指着灶上的大鼎锅说:“我烧了一锅热水,那边是水缸,如果觉得水烫了,就兑一下。”
卢清悠:“好,谢谢嫂子!”
这时,外头响起夏红缨婆婆黄菜花的声音:“夏红缨!”
夏红缨回应:“欸!
妈!”
“不是说晚上吃团圆饭吗?
都三点了,还不过来做饭!”
黄菜花骂骂咧咧地进来,“你断手断脚了还是怎地?
还想吃老娘现成的啊!
赶紧挑块好肉——”黄菜花一边骂一边进屋,突然看到卢清悠母子,顿时换了张脸,热情地打招呼:“哎哟!
这不是磊子媳妇儿吗?”
“是啊大娘,我来这边借用一下地方洗个澡!”
卢清悠拉着霍小光的手,让他喊人:“小光,喊奶奶好!”
霍小光:“奶奶好!”
“哎哟!
真精神一小子!
看这敦实的小模样欸!
真好!”
黄菜花就喜欢男孩,无论是自家的还是别家的,只要是男孩,她就喜欢。
“您家燕燕也很可爱!
我特别喜欢她!”
卢清悠笑着说。
“她?
一个女娃!
有什么用?”
黄菜花嫌弃地瞥了夏红缨一眼,“还是你有福气!
会生儿子!”
卢清悠看了夏红缨一眼,脸上做出尴尬的样子,语气却更热络了一些,说:“大娘,现在搞计划生育,生男生女都一样!”
“哪能一样?”
黄菜花撇嘴,“那个,你叫什么来着?”
卢清悠:“大娘,我姓卢,我叫卢清悠!
孩子叫小光,霍小光。”
黄菜花最喜欢打听八卦,问:“你家里做什么的?”
卢清悠:“我爸爸在省里工作,我妈在医院。”
“省里?”
黄菜花大字不识一个,一脸茫然:“那......那是什么地方?”
“就是,政府。”
卢清悠笑道。
“哎哟!
是领导啊?”
黄菜花眼睛一亮,“磊子还真能干!
不但娶了城里人,还娶了大官家的姑娘呢!”
卢清悠神色黯然地苦笑了一下。
“那个,你们洗澡去吧!
勋子退伍回来,我来挑块肉,晚上吃团圆饭!”
黄菜花说。
卢清悠就带着孩子去了后院。
黄菜花仰头看向灶上所剩无几的腊肉,指着个猪蹄和一块后腿肉说:“就这两块吧!
晚上炖个猪蹄,你再捉只鸡杀了!”
夏红缨皱了皱眉。
那个猪腿就有十来斤重,后腿肉也有七八斤。
三家人合在一起十个人,一顿饭哪能吃这么多?
自从八二年土地下户,家家户户都养鸡养猪。
家家户户过年都杀猪,猪肉割成条状,和腊肠、内脏、豆腐干等都挂在灶上,烘成腊味。
一头猪的肉,是要吃一年的。
但是黄菜花隔三岔五就来她这边拿肉,说她们这边都是女的,吃不了多少,该孝敬给公婆。
如果不给,她就又哭又闹,弄得人尽皆知。
夏红缨要脸,也就忍了。
黄菜花拿她家的肉、偷她家的蛋,偷偷往老大那边送给她大孙子大孙女吃,她也睁一只眼闭一只眼。
但是她现在给不起了,说:“妈,一顿哪吃得了这么多?
您看,我这边没剩几块肉了,燕燕她爸又回来了,我也得省着些给他吃。
所以,今晚上就不拿那块后腿肉了,我有中午招待唐婶子他们吃剩下的半块肉,还有两截香肠,拿过去炒个菜,再拼一盘也够了,您看行吗?”
黄菜花顿时高声尖叫:“哎哟你小家子气的嘞!
当着人家城里人的面,也不怕人笑话!”
夏红缨:“我不怕人笑话。
你要是同意我就拿过去,猪腿和鸡我也都出。
你要不同意,那我就什么都不拿了!
大哥一家四口过生日,您都用自家的肉,杀你自己养的鸡,还花钱去买鱼买新鲜肉给他们办席面,怎么您二儿子不是亲生的?
轮到他的时候就要他自己带鸡带肉过去?”
黄菜花混浊的小眼睛一瞪:“好你个夏红缨啊!
敢跟老娘叫板了?
你打量我勋子回来了气焰就嚣张起来了?
你连个儿子都生不出来,我没让他跟你离婚就不错了!
你还指望他能帮你撑腰还是咋地?”
夏红缨眼神沉了沉:“那你让他跟我离!”
这年头,很少有离婚的。
要真闹离婚,村里人都得笑话她家。
而且,黄菜花也怕闹起来,让二儿子觉得她偏心老大。
毕竟,只要眼睛不瞎,都能看到,她家灶上和老大家灶上的腊肉,都还剩下很多。
夏红缨这里......稀稀拉拉没几块了。
于是她就怂了:“你吃错药了是不是!
不拿就不拿吧!
赶紧的!”
夏红缨拿了猪腿和中午剩下的肉,又抓了一只大公鸡,去了隔壁做饭。
卢清悠洗完澡拉开厨房后门,看了一眼灶上的腊肉,笑了一下。
很有些嘲讽的味道。
这些农村妇女,就是这样可笑又可悲。
为了一块肉,一个蛋,像个泼妇一样吵翻天。
......夏红缨在院坝里,用开水烫鸡的时候,霍南勋回来了。
他请来了乡里专门给人看坟地的陈昌仁。
据说他在道观学过,自己组建了一个班子,专门干白事那一套。
老支书也过来了,院里的男人端了板凳出去,在院坝的树荫底下说话。
陈道士问了霍磊的生辰八字,掐指一算,定了明晚办席,后天一早出殡立坟。
然后男人们就在那边说话闲聊。
夏红缨一边干活,一边听了一耳朵。
老支书问霍南勋退伍回来有什么打算,他说他被分配到301工厂,过两天就去报道。
“301啊?”
老支书诧异地问,“乡里当过兵的,好像都不包分配吧?
你咋还包分配呢?”
霍南勋说:“因为在部队立过功。
立过功就能包分配。”
“这样啊!”
大家看他的眼神都不一样了。
尤其是老大霍英彪,笑得格外勉强,嫉妒的眼神掩都掩不住。
他一直觉得自己比霍南勋有本事。
也有人不明白的:“301我知道,乡政府旁边那条水泥路通上去,全是高高的栏杆那边,但那是什么厂?”
老支书说:“兵工厂!
造枪炮的!
以后,勋子就是端国家饭碗的工人了!”
“枪炮啊......我还真不知道。”
那人说:“那工资多少啊?”
霍南勋:“还不知道,去报道了才知道。”
“你在部队立了什么功啊?”
霍英彪问,“怎么之前都没听说过?”
霍南勋说:“部队有纪律,不让说。”
老大点点头,半晌说:“挺好。
以后我们家,也有个有出息的了。”
“什么什么!”
黄菜花老两口也听到了,赶紧从屋里跑出去问。
老支书跟他们说霍南勋以后要当301的工人了,黄菜花的大笑声隔壁院都能听到。
夏红缨也觉得激动。
她娘家婆家,世世代代都是农民,男人却突然就成了工人!
能吃公粮!
说不定,燕燕以后还能上301的幼儿园和小学,那可比村办的幼儿园小学好太多了......她拔着鸡毛,往人群里看了一眼。
没看到霍南勋。
手里的鸡却突然被人拿了去。
霍南勋的声音在另一侧响起:“爸和大哥都在家,怎么能让你一个女人杀鸡?
以后这些活,让男人来做。”
夏红缨手上一空,有些怔怔地看着他。
霍刚冷笑了一声,张嘴要说话,霍南勋却将他拉走了,兄弟两个不知道在说什么,霍刚挺激动的,还回头看了她一眼,眼神跟看仇人似的。
“他怎么回事?”
夏红缨不解地问王德华:“我哪里得罪他了?”
王德华也一脸莫名其妙:“不知道啊!”
那边霍刚跟霍南勋说了话,没再过来,直接走人了。
霍南勋回来跟她说:“修路的事情他应了。”
夏红缨说:“我怎么感觉他跟我有仇似的?
我不记得哪里得罪了他啊?”
霍南勋摇头,转身跟卢清悠说:“清悠,以后遇到什么事,我不在的话,你可以找他们两个帮忙。
我们几个和磊子,都是发小,最好的朋友。”
卢清悠点头:“好,勋哥,谢谢你!”
霍南勋:“早些休息吧!
明天还有一天的法事,你和小光要受累了。”
“好!
你们也早点休息。”
卢清悠转身走了。
王德华看着她的背影,说:“卢医生真不容易,老的身体不好,小的又才这么小。”
“嗯。”
霍南勋说:“德华,这几年,多亏你帮我家里干了不少活,有机会,我一定报答!”
“咱们是兄弟,说这些做什么!”
王德华探头探脑地到处看:“晓婷呢?
怎么没看到她?”
夏红缨会心地笑了笑。
王德华喜欢晓婷。
......晓婷这天晚上依然没搬。
都没腾出功夫。
上床睡下,霍晓婷好奇地问:“二哥,妈说,隔壁卢嫂子居然是大官的女儿?”
霍南勋:“不清楚。”
“不清楚?”
霍晓婷奇怪地问,“我还以为你跟她很熟。”
霍南勋:“是挺熟的。
不过我也没问过人家这些。”
听到这话,夏红缨心里莫名有种释怀感,转头看了他一眼。
彼时还没关灯,霍南勋注意到她的眼神,也向她看过来。
他的眼神有强烈的侵略感,从他这次回来,夏红缨好几次跟他对视,都感觉心肝一颤,不敢多看。
这会,或是两个人躺在同一张床上,那种感觉更甚,夏红缨像被烫到一般转开眼神,心跳突突的,脸上发烫。
她这是怎么回事啊......以前也不这样啊?
他们结婚那会是怎么相处的来着?
那时候没分家,一大家子住一起,白天,他们其实没有单独相处的机会。
她是因为喜欢霍南勋才嫁给他的,情窦初开的女孩,生怕哪里做得不好。
她会很早起床,穿得整整齐齐去做饭,勤快地抢着干活,尽心尽力做好一个新媳妇该做的事,忙得很。
偶然得空说上几句话,也就是陌生人逐渐熟悉起来的那种客气。
能单独相处的时候,就是晚上。
但是晚上......那是另一种相处,她太害羞了,都不敢睁眼。
正胡思乱想着,夏红缨的手突然被一只有力的大手握住。
她好容易平复下来的心跳又蓦然加快。
那手不安分,从衣服下摆伸了进去摸她的腰,常年训练长了茧的手掌抚过她的肌肤,她浑身一片颤栗......霍南勋的呼吸也粗重起来,生怕被听出端倪的夏红缨将他的手推开,他却不肯。
夏红缨掐了他胳膊一下,硬邦邦的没掐动,但他好歹消停了。
......第二天,是霍磊出殡立坟的日子。
陈昌仁带着一帮学徒,敲锣打鼓地做了一场法事,乡亲们从柴火堆底下掏出了唐婶子前两年给她自己备的黑漆棺木,将霍磊的骨灰放了进去。
然后,全村的青壮年基本上都过来了,敲敲打打,抬着棺木去了昨天选好的坟地。
卢清悠和霍小光披麻戴孝,和唐婶子及他们家的近亲,一路哭丧。
坟地阴气重,一般不让小孩子去,夏红缨让霍晓婷带着燕燕,自己跟了过去。
到了坟地,得哭坟。
一般来说,若是老人走了,儿女孙辈跪下哭坟,无论是否是真心哭,总是有那么种满堂儿孙送终的氛围。
但霍磊太年轻,同辈和长辈不可能给他跪着哭坟,也就只有霍小光。
但霍小光才四岁,貌似根本不懂发生了什么事,大家让他跪着哭,他却左看右看,怎么都哭不出来。
“小光,给你爸爸哭一哭吧!”
唐婶子费力地蹲在他旁边,流泪说:“你爸这么年轻就走了,好歹有你给他送终,你哭一哭,就当尽孝了。”
霍小光却一溜烟爬起来,跑到霍南勋身边,拉着他的手:“霍伯伯,我害怕,你带我回去吧!
我不想在这里了!”
披麻戴孝的人们,调子特别阴间的丧葬锣鼓,加上棺木、坟坑......氛围的确阴森。
“小光,听奶奶和妈妈的话。”
霍南勋说,“来,霍伯伯陪你一起,别怕。”
他拉着霍小光的手走到坟前,说:“跪着吧,这是你应该做的。”
霍小光倒是很听他的话,果然跪下了。
卢清悠也跪在他旁边,默默垂泪。
她今天没有化妆了,看起来有些寡淡不如昨天好看,但穿着一身白孝,头上拖着长长的白帕子,哭得极为伤心,也是我见犹怜。
这边哭着,那边霍刚、李德华等青壮男人们拿着铲子开始填土,随着棺木一点点被土淹没,卢清悠和唐婶子哭得肝肠寸断。
霍小光看他妈妈哭成这样,更加害怕起来,一头扎进霍南勋怀里,霍南勋就那样蹲在他身边,一直搂着他安慰他。
等哭坟这个环节过去,夏红缨想着卢清悠跪了这么久,腿肯定会酸麻,过去扶了她一把。
卢清悠转头看到她,却没说话,只不动声色地把胳膊从她手里抽走,掏出手绢擦脸。
夏红缨就退到了一边。
那边霍南勋也拉着霍小光起来了,将他交给卢清悠,他也拿起铲子垒坟,立碑......坟立好了,该做的法事也都做完,人们三三两两散去,夏红缨也准备回去,却一眼看到了霍晓婷和燕燕,正探头探脑往这边看。
夏红缨过去问:“你们怎么来了?”
霍晓婷说:“妈让我出来打猪草,到了这附近,就来看一眼。
下葬了吗?”
夏红缨:“嗯。
我家也没有猪草了,我回去背个背篓来,跟你一起打猪草吧。”
这边长了许多茂盛的鹅肠草、水竹叶等野草,是个打猪草的好地方。
霍晓婷:“好。”
夏红缨回家背了背篓,回来就看到,霍小光将燕燕推倒在地。
燕燕一屁股重重坐在地上,哇哇大哭。
但是霍小光没完,居然上前一步,举起巴掌要扇燕燕的脸!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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