爸妈去世得早，我从小是我奶带大的。
她说她重女轻男，桌上的肉丝全夹给我吃，让表弟吃糠咽菜。
过年还给我准备大花袄子。
后来，表弟吃喝赌三样俱全，赔了我奶全部身家，我自愿嫁给村头那傻子，彩礼都给奶奶。
很不幸，第二日就被傻子给折磨死了。
傻子性格喜怒无常，常年阴郁。
他看着我，突然发狂，掐着我的脖子往墙上撞。
直到我没了生气，他看着床上的尸体，懵了。
吓得到处叫喊：「我老婆没啦，我老婆没啦！」
奶奶刚准备给我送点鸡蛋呢，一听，连忙扯住傻子。
「你说啥，我孙女死了？」
我飘在空中，喜出望外，奶奶肯定会帮我报仇的！
谁知道奶奶拿着鸡蛋就往回走，一到家，哭得惊天动地。
「大壮啊，那丫头死了，我们的抚恤金没了！」
大壮抬头，眼睛瞪得老大。
「那我娶媳妇怎么办？我还要上城里头盖大房子呢。」
抚恤金？什么抚恤金？
「她爸妈死了还要作妖，非得那赔钱货成年了才能拿，现在好了，人没了……不行，奶奶去给你讨老婆本去。」
隔天，奶奶敲锣打鼓地去找傻子爸妈，哭得那叫一个惊天动地。
好不容易得了一笔不小的赔偿。
正准备带着好孙子去买房呢，奶奶突然想起尸骨未寒的我，卷起草席一股脑儿丢到后头坟山上。
「丫头啊，人各有命，你自己走的这条路，怪不了奶奶。」
我看着她，渐渐地模糊了视线。
……
再睁眼，奶奶拿起竹鞭就要往表弟身上挥。
「你个不要脸的，自家姐姐的钱都偷！还不给你姐磕头认错！」
大壮吓得到处乱跑，边哭边嚎，可仔细一看，那鞭子没有一下打在了她宝贝孙子身上。
我气得身子直颤，抢过她手里的竹鞭，就往大壮身上打。
那可是实打实的。
打出了血印子，打得他趴在地上鬼哭狼嚎，大腿上都是淤青。
「认不认错？」
他看了眼奶奶，我奶不看他，眼神心虚。
大壮眼神怨恨。
「我拿的是自己的钱！我奶奶说了你的钱就是……」
话没说完，奶奶一巴掌扇了过去。
「没完了不是？」
「大巧啊，要不就算了？」
我呵呵冷笑，看着我奶奶哭。
「奶奶哟，你看看这不成器的小子，小时候偷钱，长大就得杀人！这是犯罪，这得坐牢啊！」
「这事不能这么算了，必须得把钱还回来！」
上辈子我心疼奶奶，钱被偷了也没怪表弟，自己大冷天地跑去拉车。
手脚长满冻疮。
就为了大家伙能过个好年。
结果呢，我弟在家里吃香的喝辣的，末了给我留了一口稀粥。
美其名曰最晚回家的人洗碗干活。
奶奶欲言又止。
「那钱已经花出去了，咋还回来啊。」
「那好办，我知道个拉车的活计，早晚两趟，拉到镇上就行。」
我奶立马反驳：「那可不行，大壮年纪还小拉不了这车，更何况现在天寒地冻的。」
所以上辈子我就活该去干这辛苦活了？
还一口一个孙女最懂事。
懂事你妹啊！
「没办法，那就这样吧，钱也回不来了，过年凑合一下也行。」
我无奈摆手。
我奶这个人最重面子，舍不得我弟受苦，那就只能掏她自己的私库。
……
果不其然，表弟一大早地穿着他那套新衣服到处显摆，还一边嘲笑我：
「瞅瞅，我有新衣裳，你没有！」
我直接一个撒泼打滚，上演发疯文学。
「奶奶，你不是说最疼的就是我吗，为什么大壮有新衣服我没有？」
我奶一脸菜色，结结巴巴：「大壮那是别人送的……」
「唉，果然啊……」
我刚准备离开，奶奶急忙抓住我：「大巧，我给你做的是专门定制的大花袄！明天奶奶就给你看新衣裳啊。」
「好啊，那我可就……」
等着了。
奶奶口中的定制大花袄就是拿着她不要的衣服剪短了给我穿。
偏偏我当成宝。
忽视周围那些嘲笑的目光，我天天穿着出去。
这次，我也要穿着出去显摆。
邻居家的婶子常年跟我奶不对付，看着我那一身不伦不类的装扮，捏着鼻子冷嘲热讽：
「大巧，你穿的什么鬼？一股子劣质味，你家穷得连新衣裳都买不起啦。」
我不爽，把捣衣棍丢到地上，叉腰指着她。
「这是奶奶专门给我到镇上定制的，好几百块呢！」
她一愣，扑哧一笑。
「就你这傻瓜蛋信，你看看大壮穿的，再看看你，别被卖了都不知道！」
这话中听。
可我不能这么算了。
我一屁股坐到地上，嚎啕大哭。
「大家快来看！李秀芬跟我奶奶不对付，现在信口雌黄，污蔑我奶奶！」
乡里乡亲的隔着近，一溜烟地全跑过来看戏了。
我奶奶被人群围着，不明所以。
我仿佛看到了主心骨似的，一把扯着她就嚷嚷：
「看见没，我奶奶花了几百块买给我的新衣裳，李秀芬凭什么瞎说。」
「奶奶你告诉她，这可是今年最新款！你们这些乡里别都不识货。」
我奶奶老脸一红，半晌说不出话来。
「大巧啊，我们回去再说！」
「我不回去，奶奶你这么疼我，他们凭什么说你！」
「告诉你们，大壮都只能穿别人送的袄子！就算我的钱被大壮偷了，可奶奶心疼我，还拿自己的钱给我买了衣裳。」
好家伙，现在大家都知道了。
大壮偷家里人的钱～
李秀芬阴阳怪气：
「没想到大壮这么厉害呢，读书不会，偷钱倒是利索，大家可都小心着点。」
说这时迟那时快，奶奶拉着我就要走。
我顺势摔倒地上，满脸不可思议：「奶奶！」
我垂下头，似乎明白了什么，泪流满面。
啧啧，收获一波同情心。
偷笑一下。
……
大冬天的，奶奶一句话不说，就要罚我跪祠堂。
我不服，直接又上演发疯文学。
她一脸震惊。
「你这孩子怎么变成这样了！」
我不理她，默默流泪。
「原来一切都是骗我的，奶奶你偏心！我要出去自立门户！」
一听自立门户，她慌了。
她还等着我成年以后，我自愿给她爸妈的抚恤金呢。
「大巧，一家人说什么两家话！」
她苦口婆心：「你今天这么说你弟弟，别人怎么想！还有……新衣裳图个喜庆，不用让别人知道。」
「可我说的是实话啊。」
我小声哭泣。
「……」
我奶奶不说话了，手一拍屁股，脸色不好，骂骂咧咧地回房。
一涉及她宝贝孙子就冷静不下来。
姐迟早让你的狐狸尾巴全露出来。
还惦记我爸妈的抚恤金，做梦去吧……
……
2
第二天一早，我奶夏英做了一桌子的青菜炒肉沫。
我眼花，挑了好半晌，终于挑出来一块完整的肉丝。
她端了一碗白米饭一碗玉米饭过来。
「大巧，这碗白米饭啊是奶奶特意给你做的。」
大壮不干，嚷嚷着自己要吃白米饭。
被夏英一筷子抽在手上。
「你就知道吃吃吃，你姐是女孩，娇生惯养点咋了。」
她一边骂，一边把玉米饭给大壮。
我直接抢了过去，笑盈盈的：
「奶奶，大壮还小，真是长身体的时候，我吃这碗就成。」
「唉，你先别！……」
我拿起筷子一扒拉。
哎哟，大块的红烧肉全藏在碗底。
红通通的还冒着热气。
我惊叹：「原来肉都在这啊！」
「我说呢，家里头每次买了肉都不见得上桌，原来是在碗底。」
夏英一个心梗，讪讪一笑。
「怕是这臭小子偷偷把肉藏起来的。」
这话……
您信吗？
……
眼看着我越发管不住，夏英索性喊媒婆上门，就开始张罗婚事。
这可比前世早了整整一个月。
那媒婆上门，夸得这叫一个天花乱坠。
「大巧啊，人长得周正哩，就是人还没回来。」
「人外出打工了？哪还能看得上村里的女娃呀。」
媒婆意味深长，笑：「他去接受国家改造了，还得两个月出狱。」
「你嫁给他哦，也算半个吃国家饭的！」
呵呵。
我太阳穴一疼。
结果夏英还在旁边附和：
「那不错啊，两个月后出来先订婚，等大巧成年了就嫁过去。」
「那杀人犯法吗？」
我看着媒婆，一脸笑意。
她一愣：
「也不用那么早去见他，过阵子就回来了，到时候凑个儿女双全！」
……
我不演了，当场就拿着扫把打她。
「放你的狗屁，你咋不嫁呢？我看你俩就是天生一对！」
「死丫头，嘴这么毒，以后没人要！」
我吐了一口唾沫：「没人要最好！滚你个犊子！」
夏英在一旁看呆了，缓了好半晌。
她倒是看出来，我这些天就是故意跟她不对付的。
我白了她一眼，随手拿起桌上的玉米，当着她面就啃。
「你丫的败家玩意，谁让你拿的，那是给大壮补身体的！」
「奶奶不装啦～那我还偏要吃了。」
她抬起手就要给我一巴掌。
我连忙躲开，大喊：「哎哟，大壮那小子都快胖成熊二了，再吃也不怕撑死。」
夏英一声尖叫，震耳欲聋：
「你敢咒你弟弟！我今天就要替你爸妈教训你！」
我冷眼看着她。
恰巧大壮从院子里过来。
我直接一把抓住他的领子就往身前挡。
啪的一声响。
那巴掌结结实实地扇到了大壮脸上。
「奶奶你干嘛！」
他一个用力，把夏英推倒在地半天起不来。
夏英疼得直抽气，一看我还在原地不动，怒骂：「没用的东西！还不扶我起来，要不是你不听话，我怎么会打到大壮。」
我笑了。
不听哪句话？
逼我相亲嫁人？
还是没有把抚恤金自愿给她呢？
如果不是我没成年，她也不会养我到现在。
说不定我跟着我爸妈一块走了。
「奶奶，他皮糙肉厚的，打不死。」
夏英瞪了我一眼：「怎么说话的？那是你弟弟！卖十个你都没你弟宝贵。」
大壮听了这话，理所应当点头：「那是，我可是男孩，你以后是要嫁出去的，嫁出去的女儿泼出去的水！」
我看着他，用力一踹，连人带喊地滚到了田里。